“那有什么?自你出生起,我们便是一家人,难道还要两家话?”赵太后抬手轻点郑芙眉心,语带几分宠溺,“我愿意,政儿亦愿意听,是也不是?”
嬴政面带笑意:“母后所言极是。”
三人围坐在同一个桌案前,述着家常情分,乍一看好似一户温馨的百姓人家。
在这寒冷又温暖的宫殿内,每个人都默契地对数年前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好像怕打破了这场离别已久的重聚。
直到深夜时分,赵太后才起身离去,走之前又与二人了不少话,诉不尽几年来的思念。
回到自己的宫殿里,赵太后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情。
幽暗的寝宫廊道之后,一个身着灰色衣衫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一手攀附上太后的腰肢,稍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儿子一来,太后便将我尽数忘在脑后,一连两个时辰都见不着面。若他不是你的儿子,我几乎以为太后寻得新宠,不要嫪毐了。”
赵太后抬头,凤眼轻瞥,语调柔若游丝,“你明知我心中仅你一人。我与政儿已经七年未曾相见,如今不过是了会话,你倒是愈发刁钻,黑白不分便将醋坛子打翻。”
嫪毐轻哼一声,走到赵太后身后,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一手放在她的腹上轻抚,“分明是这么瘦的妇人,霓儿你却为我诞下两个儿子。比起你那长子秦王,我们的儿子难道就不值得你疼爱?”
“都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一视同仁。”赵太后不疾不徐地着,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落入这个男人编制的陷阱。
“太后骗我。”嫪毐忽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你若一视同仁,便不会准许秦王来雍城并为他行冠礼。”
“你为何这样?”脱离了嫪毐的怀抱,赵太后倍感不适,转身追着他往前几步。
“太后见了秦王,立刻就将我数日前同你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嫪毐面有失望之色,“即便你当真一视同仁,可秦王呢,他如果知道你与我生下两个儿子,他会怎么做?是杀了我,还是杀了我们的儿子?”
赵太后皱起了眉头,道:“我过了,政儿最是孝顺,只要我与他明情况,即便他厌恶你,亦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你。至于我们的孩子,不要让政儿知晓他们的存在便是。”
“呵呵呵……霓儿,你果然是太真了!你是秦王的生母,无论做出什么事他都会饶恕你,可我不一样,我们的儿子不一样。你不要让他知晓孩子们的存在,太后得轻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嫪毐言辞激动,紧紧抓住赵太后的双肩。
“你轻点,捏疼我了……”赵太后十分不悦地拍了他的手。
嫪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自镇定下心性,“即便他真的不曾知晓,但太后可有为我们的儿子打算过?日后他们及冠成人,你难道还要叫他们这般遮遮掩掩,活在你大儿子秦王嬴政的阴影之下吗?”
赵太后一把推开他,神色有几分退缩,“不然还能如何,他们是嬴氏一族的污点,若被外人知晓,即便政儿看在我的份上不会处置他们,朝臣和下人又怎可能放过?”
“太后,他们是你的儿子啊,你就如此恋慕权势一心向着秦王么?那你当初不顾一切地生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他们的娘啊,他们还这么,你到底有没有心……”嫪毐到动情之处,竟然流下了泪水,趁太后不注意,抬眼看了看殿外侍立的宫女。
宫女们立刻会意,将在殿外玩耍的孩子带了进来。
两个孩子乖巧地朝太后作揖行礼,嘴里一齐甜甜地喊着:“孩儿见过母后。”
嫪毐摇摇头,声音哽咽颤抖:“霓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秦王是你的儿子,你怎可能不了解他的手段?冠礼之后他一定会知晓我们两个孩子的存在,那时候一切都完了,我们都完了!”
见到他们,赵太后的心,突然猛烈地震了一下。
她又何尝不知呢?以嬴政的心性,势必容不下这两个孩子,只要他们的身世被嬴政知晓,一定会死无全尸!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好好护着他们,一定不会走漏风声的……”赵太后弯下腰去紧紧拥着两个稚嫩的孩子,紧紧护住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哈哈哈哈……”嫪毐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如同鬼魅,“太后啊,自从你决计宠爱我,提拔我成为长信侯的那一刻起,我们与嬴政的对立之势已经形成了!你可知秦国立国几百年以来出过几个二十等军功的彻侯?五人,仅仅五人啊……多亏有你的宠爱,我就是其中之一!”
嫪毐越太后便越发心惊,愈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我为长信侯,在秦国的势力与相国吕不韦几乎不相上下。要行及冠之礼,请你到咸阳便是,可秦王却大费周章地亲自来了雍城。嬴政要亲政,一定会除去所有挡在他面前的阻碍,相国便是一个。你怎知他此番来雍城行冠礼,不是为了除掉我,杀死我们的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赵太后泪如泉涌,抱着两个孩子呜呜咽咽地抽泣。
两个孩子见自己的母亲哭了起来,父亲也是声泪俱下,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跟着一起嚎啕大哭。
“你看看滋儿和兑儿,他们还那么,你怎么忍心……你难道要看着自己的长子杀死两个幼子,将他们的头颅悬挂在雍城城门之上,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母后……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