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闻顾小姐的夫婿病逝了,处理了夫婿的后事,如今搬回顾家堡住。”马伯说了这句,便离开了,唯独留下韶灵一个人,遥望着窗外夜色。
他通过了玉痕的考验,但多疑嫉妒,刀枪舌剑,却在彼此的心里扬起了无法吹散的雾霾,隔着那一层晦暗,更看不清对方最初的模样。
有些伤害,看似浅薄,实则深不可测。
更别提,慕容烨那时才十八岁而已,不管他是否早已有了深沉城府,刁钻脾气,那个年纪的爱恋,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定是爱极了那位玉痕小姐。
她生气出手的时候,不管是否冲着他,他定能阻拦,甚至让她屈服,也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可惜他依旧容忍。
他的容忍,不是没有限度的。到了悬崖的最后一步,他就不会再退,哪怕对方是他曾经万分喜爱的女子。
爱之深,恨之切。
但他的选择是对的,若是继续容忍,那段爱恋也早已扭曲腐败,哪怕当真成了夫妻,也不见得会夫妻和睦,琴瑟和谐。
手上的伤疤,未必是元凶,心里的伤痕,才是永远的敌人。
他不愿带着手套,便是要自己正视过往的不堪,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辙——这一点,跟她何其相像?!
玉痕对他的容貌太过在意,而她却从不在意他的容貌,因此他才更觉可以一味亲近她身?
三年前,他们决裂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句话。“你有想过要嫁人吗?”
慕容烨一定不知那句话,为何成了导火索。
不知为何在她那么隐忍平静的眼底,骤然间火山爆发,不可阻挡。
她居然在那一夜,刺伤了他。
她跟顾玉痕,当真是不同的吗?还是……根本就是一样的!
韶灵将脸埋在手中,无数个问题在心头打转,她却连一个答案都找不出来,晕头转向,更觉疲倦。
深夜,慕容烨见屋内依旧亮着烛火,唇角不自觉上扬,不管他何时晚归,她总是为他点亮一支蜡烛,像是引领着他回家。
韶灵的耳畔传来他的脚步声,虽然背对着他,她依旧可以分辨,他转身关门,本想朝着床边来,但突然折了回去,在屏风后卸下了厚重的外袍和披风,洗了脸,擦了手,才走向床,坐在床沿上,轻轻拉下红色帐幔,整个人上了床。
他的双臂刚刚触碰到她的身子,她便稍稍往里面躺,慕容烨在她耳畔轻声低语。“还没睡?”
她却并不回应他,似乎方才的动作毫无意识,他静静听着她平稳的气息,从她的背后紧紧抱住她,笑着呢喃。
“你的鼻子没这么灵吧,睡着了还能嗅到我身上的血气味……”
她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闭着双目,毫无戒备,早已陷入梦乡。
慕容烨的眼神黯然不少,却也不再追究,他素来用白檀作为熏香,只是她对血腥味实在敏感,他并不愿意惊扰她心中的宁静,更不要她心生愁绪。
他抱着她,眉宇之间的沉重渐渐隐去。虽然心头涌现太多繁杂的事,偶尔也觉疲惫,也觉愤怒,但只要拥有她,他便平静不少。
清晨醒来,慕容烨伸手一摸床内侧,却只触到一片凉意,红色软枕上的褶皱正是她睡过的痕迹,他一掀锦被,坐起身来。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桌上放着早膳,冒着热气,可见她刚走不久。
他们虽然都算是早起的人,但这些天哪怕他回来的很晚,也会陪伴她一起吃了早饭再走,甜蜜宛若新婚夫妻。
她一定回了药房,只是天才刚亮,这么早就有伤患?
慕容烨的眼神涌入一片晦暗,面有愠色,不过很快平复下来,既然是他答应她经营自己的抱负,又如何有理由抱怨她?!
他即便这么想着,但还是去了药房,还未走到门边,已然听到她厉声嘱咐的声音。他扯唇一笑,依靠在门外,看她对着两个四十来岁的手下耳提面命,一脸冷肃,双目凌厉。“这些药用清水熬煮,一个时辰后再服药。特别是在膳食方面,决不能碰辛辣之物,否则,病情就会反复。你们要想跟往日一样生龙活虎,上房揭瓦,就不能贪酒贪吃,最好也能早些歇息。”
见状,慕容烨强忍住笑意,坐在她面前的两人,年纪都够当她爹了,凶神恶煞,她却将他们当成是孩子来训斥。
“我们都喝了几十年酒了,怎么能戒掉?”一人粗着嗓子问,不太放在心上。
“送他们走。”韶灵转头对三月说,下一瞬,冷着脸对着他们,语气不善。“你们下山去找别的大夫,另请高明,也许还能让你们抱着酒坛子睡觉,一醒来,病就全好了。”
谁都听得出她是在下逐客令,另一人急忙陪着笑脸说,从连翘手里接过沉甸甸的药包,连声赔不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剑客。“韶灵姑娘……你别生气啊……我们拿药,马上就拿。”
“下次再见,千万别让我闻到你们身上有一丝酒气。否则,不管要死要活,都别到我这儿来。”韶灵冷眼相看,晶莹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坚决如冰。
“以前韶灵姑娘有这么凶吗?”两个男人从药房走出来,勾肩搭背,一步一晃,活像是泄了沙的沙袋。一人在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另一个人也是一脸诧异。“上回没觉得啊,她还跟我有说有笑的呢,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朝我们撒气啊……”
一人恍然大悟:“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