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寝未寝,衣衫毫无声息地松解,滑开胸前一片春景。
半梦半醒之间,摇曳的烛火下,青丝流泄于跪坐微皱的鹅黄色裙摆间,复额的绺绺垂发半掩住白皙的脸庞。
壁上投射的纤纤身影低着螓首。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安静恬淡得近乎没有情绪的女人。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好像盼望有人这般唤着他盼望有这样的一把清澈眼眸,能看到瞳仁间,属于他的倒影……他神情复杂,听着她说,眸光深邃痴迷,舍不得离开她。
他的神智,有些许涣散。
“七爷。”
她轻轻地呼唤,嗓音不是与生俱来的娇软,但却喊得人心都要化了。他的眼皮很重,多想马上睁开眼,彻底看清她,可惜……有心无力。这种无奈的窝囊感觉,让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总算才强撑起眼皮,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脸上。
“你午膳都没吃就在睡,看来是前几日我受了风寒,也让你受罪了。”她说的满心愧疚,以手中的丝帕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她在怀着身子的时候不小心染了风寒,却无法对自己用药,生怕对腹中孩子不利,但那几个晚上,慕容烨却是跟她相拥而睡,她半夜发热梦呓的时候,也都是他一个人照看她一整宿,兴许便是如此,她的风寒不治而愈,而他则体力受损,鲜少生病的慕容烨外强大的慕容烨,这回还是病了。
他上一回咳嗽,已经是快三年前的事了,他上上回受苦,是她刚从大漠回来为他解了体内的遗留之毒。
“你跪在床上做什么?躺下歇息,不……你还是去隔壁睡吧,别让好不容易好的病情反复。”他的嗓音沉重,带着粗重的气息,心里却依旧关怀着眼前身怀六甲的女子。他的神智,渐渐回到自己的体内,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要临盆了。这回,他希望孩子足月而生,健康康,也别再让他跟上回一样担惊受怕。
对,没错,就算是不可一世的慕容烨,也会有担惊受怕的时候。
他不想再忍受一回,看到她面色死白,缓缓停下脚步,然后,用强忍着的嗓音对他说,她怕是坚持不住,要早产了……
没有人知道,他第一回亲自押着大夫接生的时候,他深藏在心的那种——惧意。
只因为得到她如此艰辛,不让自己一个人寂寞如此艰难,他看她在生产的时候哭喊,流的眼泪比任何一次还要多,他多想让她别生了,没有孩子也无妨,他依旧可以疼爱她一辈子,孩子不会是他最想要的,他最想要的……一直是她啊,只是她而已啊。他听闻过有不少女子备受传宗接代这一个必经过程的磨难,有人小产,有人难产,有人因此而丧生,一尸两命——他做过更加残酷的事,偏偏这些话,在那一刹那,成了他心中最沉重的负担。
他怕她……熬不过生产的剧痛和折磨,他怕她死,他怕她为了给他生下孩子而死。
“我没事,倒是七爷二话不说就睡了这么久,我很担心。”她的笑,温和而娇美,嗓音之中透露出满满的关怀和忧心忡忡,烛光在她身上勾勒出来的轮廓,跟印象中的那个少女,出乎意料的吻合。只是当时固执执拗的坚强少女,早已嫁做人妇,而嫁的人,正是他自己。
慕容烨唇边浮现的一抹笑意,浅浅的,却迟迟不曾消失,他不想承认自己生了病,而且只是从她身上过到的小小风寒,这关乎男子尊严和骄傲,但好处是——他看到她的关切,让神智渐渐恢复的自己,愈发肯定他已经彻底拥有她,她是他的爱妻。
他很孤单。
一直都很孤单。
世人只知道传闻中的他,心狠手辣,冷漠无情,跋扈嚣张,却不知他的心,像是一个冰湖,迟迟没有人走近,他们只是隔了很远的距离,淡淡看了一眼,就下了结论。
而有一个孩子,坠入了他心中的冰湖,她的温暖明媚,宛若阵阵春风,将冰湖的寒冰暖化,融化的春水,荡出了一波一波的涟漪。
那是他的真实情绪,那是他的真实yù_wàng,那是他也拥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不说话的慕容烨,让她看来有些清冷的感觉,像是他十来岁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的黑眸幽深诡谲,任何人都很难看清他此刻的心思,更难以揣摩他的真实情绪。
“七爷,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她将身子压得更低,知晓若是感染风寒,病的厉害的话,头脑混沌,犹如一碗豆腐花,根本无心理会外界。她的嗓音轻柔,兴许,过去给他解毒,是因为一场自以为是的交易,但如今,她当真很在意他身上的任何变化,不管慕容烨在别人眼中是多么臭名昭彰的恶人,他依旧是最疼爱她,最喜爱她的丈夫。她要他长命百岁,要他不受病苦,她要他陪她走完一辈子,而不是撞入她毫无准备的命运之中,做一个短短数十年的无缘夫妻。
“喝药吗?”她见他只是静静凝视着自己,黑眸之上却蒙着一层淡淡水雾,她更觉得他今日的情绪颇为反常,心中猛地一揪,强撑着笑脸,柔声问道。
“不喝药。”薄唇掀动,嗓音清清淡淡,像是天际飘着的云,让人捉摸不透。但总算还有回答,但这个回答,却不是韶灵想要的。慕容烨的固执,坚若磐石,她偶尔也没什么办法。
“你陪着,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浪费时间去熬药。”慕容烨知晓,只要他一点头,她决定是会亲自去煎药……这些年来,他们都格外了解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