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隆城。
“白公子,这套茶杯怎么卖?”扎着满头细小发辫的姑娘,才十五岁,双眼水灵灵的,面颊泛红,指着小铺子里放在长台上的一套白瓷茶杯,铺子里清一色都是贩卖白瓷的茶盏茶杯茶壶,样式是中原的,格外精致讨喜。
“三两。”笑得俊儒、玉凝出来一般的男人,双鬓长发,柔柔地,只以一只银簪束发,垂在胸前,与雪白衣襟辉映,他的眸,带点弯弯笑意,变成一潭深邃潭水,薄唇,开合,说话的嗓音很是温润。正如他被人所知的名字,他叫白兰。
他报出来的价格,并不昂贵,小姑娘呵呵笑着,爽快地掏出散碎银子,放在长台上,双眸更是含情脉脉。“白公子,你来牧隆城才一个月,你不是本地人吧。”
白兰笑了笑,下颚一点,并未多言,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把它包起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锦盒?”
“白色的!”小姑娘脱口而出,在大漠的姑娘家很早就能出嫁,不若中原的闺秀内敛害羞,她的眼底,脸上,嗓音中分明藏不住对白兰的爱慕。只是在牧隆城,让很多个年轻姑娘都心心念念的这个瓷器掌柜,白衣胜雪,儒雅风情。她们都在暗地里说,他就像是传说中的天山之神,常年白衣,宛若那皑皑白雪,高贵却又平和,俊美却又温柔。
白兰垂着眼,取来一个白色的锦盒,将茶杯包好了,递给小姑娘。
“那……白公子你成亲了吗?他们说中原的男子,十七八岁就有妻子了,你也是吗?”小姑娘勇气可嘉,虽然面色涨红了,但还是豪爽追问。
白兰闻到此处,这才抬起眼来,指了指对面的那个女子,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小姑娘顺着那根修长白皙的干净指头望过去,托着双腮,张大了红唇,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
一个很难让人发觉她存在的女人。
一个大白天在小铺子的角落圆桌上趴着睡觉的奇怪女人。
怪不得白兰公子的声音,比上回她来买第一套茶杯还要轻柔,原来是舍不得让这个女人被吵醒啊……
“原来你已经有妻子了,那就没办法咯,虽然白公子很好,但我可不想当小妾。”小姑娘心直口快,单纯善良,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却并不胡搅蛮缠。
这就是大漠人的通性。他们直爽,豪迈,粗狂,却又单纯。
白兰笑着探出一只手,示意慢走不送,他总是如此有礼数,并不因为自己的英俊长相而得罪任何一个客人,铺却不少。
他从不像别家的掌柜套话,他给的是罪有良心的建议,当然,从不夸大其词。
他卖的是白瓷,美丽,却也脆弱,但这些款式新颖,图案精致的瓷杯,有的客人不小心打碎了,还是会来铺子再央求掌柜,定做一套一模一样的。
只因所有的茶杯,在这个铺子里,只有一套。
像极了这个白瓷铺子的名字——“无双”。
“下回我再来。”小姑娘笑着挥了挥手,并未因为自己的心愿落空而摆出脸色。
白兰站在门口,脸色不变,唇畔包含着笑意,等客人走开,他才回眸看着角落趴着睡觉的女子。
昨天她捏了大半日的陶土,如今又累又困,情有可原。
在烧瓷这方面,他教了她好几回,可是最终不得不承认——她也有软肋,也有她学不会不得要领的东西。
不过,捏陶土这件事上,她还是能出不少力的。
“醒醒。不是说韶光晌午会到吗?你还在睡。”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女子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伸了个拦腰,一听到“韶光”的名字,陡然站起身来,很快恢复了神智。
“我要去做菜。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女子一拍额头,重重叹了口气,急忙钻到铺子后面,这儿以竹竿支着一块白色帆布,挡住热烈阳光,下面就是做菜烧饭的地方,正如大漠的每一家店铺,都是如此简约随性。
白兰勾起唇角,依旧温和,却比在客人面前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温度,清晨采买的都是新鲜摘下来的瓜果,大漠的物产不比中原丰富,能做出来的菜色也很是有限,更做不出太精致的菜肴。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四道菜,两荤两素,一大锅牛肉汤,几大张烙饼,便是全部。
他本以为韶灵来到大漠,会跟之前在宋乘风身边一样女扮男装,但她从来都以女装示人,让他们看来更像是一对做生意的年轻夫妻。
他能被一眼看出就是中原人士,但她却不同。她的黑发垂在脑后,几条发辫缠在额头,黑亮长发中并不曾用一只发簪,更不曾盘头,而是以一串细长精巧的银链穿在其中,链子上闪烁着各色细碎的宝石,很是明亮明艳。一身绯色衣裳,领口跟袖口绣着金纱,下身着宽大的裙裤,白色短靴,方便她走动,远远望过去,她简直跟其他的大漠姑娘,没任何两样。
若有人说她是大漠人士,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她在大漠三年多,对本地的风土人情很是明了,因此,她举手抬足的熟稔,让她看来更不像自己。
她是韶灵。
她像是在大漠土生土长的韶灵。
二十四年在阜城生活,他以为自己是自由的,生来便是世袭的侯爷,比起在朝野中的文武百官,他几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虽有公务,却又不必应付朝廷的权力争夺,勾心斗角,生活虽无法过分奢侈华丽,却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而直到了大漠,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