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翕音没说话,只看了手中的绣花样儿一眼,叠好了又放回桌上。
待琳珑去取账本出去后,叶翕音问晓月道:“竹灵回冰绝宗了?”
晓月点头:“嗯,师兄送奴婢过来后,次日一早就回去了。”
叶翕音想了想,继续问:“嘉钰什么时候过来?”
晓月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宗主好像知道叶夫人快过生辰了,我猜到时候大约会赶回来。”
叶翕音闻言,目光又在手边的花样子上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个竹灵有点意思,这是想媳妇心急了?
转眼已邻近叶母寿辰,叶翕音停了订制膏霜的业务,提前跟景辰和琳珑等人一道赶回了济宁镇。
因为手里又接了好几个订制的单子,叶翕音即便回到叶家老宅也丝毫不得空闲。
将调配好的几份膏霜配方交给巧娘,叶翕音又亲自炼制了配合膏霜一起服用的药丸。终于赶在叶母寿辰前夕,忙完了手边所有的事。
众人只当叶翕音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忙碌,并没太在意她,只有景辰看出了叶翕音的不对劲。
或者说,景辰不光看出了叶翕音的不对劲,而且还是知道她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没错,就是从看完那本《大明实录》之后开始的。
明日就是叶母的寿辰了,傍晚,景辰立在窗边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眼对面依旧悄无声息的空屋子,走下小楼,往后面的大作坊去了。
因为明日是寿宴的正日子,胭脂娘子们,连带叶清和琳珈今日全都提前放了假,此刻偌大的胭脂作坊显得空旷而安静。
只有叶翕音做事的小院里依然亮着灯。
景辰过来的时候,听见脚步声的晓月警觉地看向院门。
见是景辰,晓月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而去院门处守着去了。
景辰推门进屋的时候,叶翕音并没做事,而是坐在窗边发呆。
听见房门响恍若被惊醒了酣睡,叶翕音看过来的眸光中,尚带着一丝梦呓般的迷离。
对上叶翕音此刻的眸,景辰心中蓦地一疼。
走过去轻轻握了下叶翕音的手,很凉。景辰微蹙长眉,却并没像以往那样直接把人收入怀中,只是替她倒了杯热茶暖手,随后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叶翕音原本以为景辰是来催她回去歇息的,却发现他自坐下之后,竟再没说一句话,平静的面色并没半分催促的意思,反而更像安静地陪伴。
自从景辰回来后,总找各种借口介入她的生活。
小到衣食起居,大到生意场,叶翕音已经习惯了他各种强词夺理,此刻见他安安静静坐在身边,没指手画脚干涉自己,反而有些不习惯。
“你特地过来,可是有事?”叶翕音没忍住,先开口问了一句。
景辰侧眸,静静地望进叶翕音澄澈如泉的眸中,不答反问:“你可有事?”
叶翕音被问地一怔。
不知为什么,景辰反问的时候,她好像从他深邃如潭的眸里,看到了洞悉一切的通透……
不,绝不可能!
景辰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叶小鸾,他甚至根本没听说过大明王朝,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轻轻地眨了下眼睫,叶翕音再一次对上景辰的眸。
这次,她在他的眼中看见的只剩纯粹的关切。
果然是她想多了。
一定是她刚才心中所想导致错误的判断。
尽管叶翕音知道景辰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只是觉得她心情不好,凑巧那么一问。
可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反问,却像是一记尖锐的刺,狠狠戳入她心口的伤痕里,疼地叶翕音只想缩紧身子。
她已经翻完了那本《大明通史。
里面有关于她前世叶家的记载,甚至连她叶家的族谱,都跟前世她真实生活过的家族一模一样。
可是书中所撰写的历史年代,却已经记载到了她死后的岁月。
书中所记,她死后,长姐叶旭旭因为悲痛过度,于三月后也病逝,母亲因连失两个爱女很快便也离开了人世。
痛失妻女的父亲,几乎悲痛欲绝,完全失去了昔日才子的风骨,终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散尽所有家财,却不肯回叶氏族中遭族人白眼。
最后竟然抱着一坛酒上了一叶破舟,独自喝醉在船舱中,任由破舟随波逐流,最终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而她一家的悲惨结局,全都是从她英年突然离世开始的。
她那充满书香琴语的温馨庭院,最终竟然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想起昔日父母慈和的笑颜,长姐叶旭旭温婉叮咛,叶翕音只觉一颗心如被钝刀切割般剧痛,眼泪情不自禁顺着眼角滚落。
意识到腮边异样,叶翕音抬手去抚脸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流出了眼泪。
猛然意识到景辰尚在旁边,叶翕音赶紧抬手去擦拭脸上的泪痕。
她现在的这个世界,眼下分明正过得风生水起,而且明日还是叶母的寿辰,她没有理由哭……
“我……我大概是太累了……我”慌乱间叶翕音不知该如何解释,忙不迭想去袖笼中抽帕子,手却被一个温柔的手掌包握住。
“想哭就哭,不用非得找个什么理由。”
景辰说话时,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握住叶翕音冰凉的手,制止了她擦拭眼泪的慌乱行为。
她是叶翕音也好,是叶小鸾又怎样?
他喜欢的是眼前这个少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