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薛关元觉得怪怪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总觉得愈彦的成熟老练,和他的实际年龄不符。固然能在愈彦身上感觉到二十岁年轻人的冲劲,却绝对感觉不到冲动。这位新书记,凡事不随便表态,总是喜欢弄清楚个所以然。一旦做了决定,便全力以赴不容人反驳。
以薛关元多年的基层经验来看,这样的领导,是最难应付的。轻易不会改变决定。凡是站在他对立面上的人,不管是谁,都有可能被清除掉。
但今天这一趟,却是不得不来。
领导给你压了这么重的担子,将一百万巨款就这样交到了你薛关元手里,你总不能连一点表示都没有。那也太不懂事了。
薛关元也很想弄清楚,愈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搞清楚这个,今后的应对,就很可能出错。
愈彦听了薛关元的诉苦,微微一笑,说道:“关元同志,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和满区长商量过。我们都认为你这个同志名声很好,善于团结同志,文化程度又比较高,思想观念比较解放,见过大世面啊。咱们北栾区第一次搞工业企业,确实需要你这样有文化又有能力的干部来负责。”
愈彦这话,倒也不是奉承薛关元,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如同愈彦自己说的那样,整个北栾区党政班子里的领导干部,除了他愈彦是大学本科毕业,就数薛关元学历最高,正经是大专生,而且不是工农兵大学生。还有几名干部,也有大学学历,不过那种学历,谁都知道,是做不得数的。工农兵大学,除了搞政治运动,正经的东西没学到什么。
愈彦很清楚,搞企业,还是要有点文化才行的。那种混世魔王式的富一代,因为社会剧烈变更的原因,打擦边球、浑水摸鱼,甚至违法经营,或许也能成气候,但更多的是折戟沉沙,很快就被时代淘汰了。 愈彦不需要这样的人。饲料厂和机械制造厂,是北栾区的第一批母鸡,愈彦希望能够在筹备之初,便打下坚实的基础,创下良好的制度。惟其如此,才是可持续发展的。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能为北栾区源源不断地提供建设资金。
仅仅钻法律的空子,乱中取胜,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这些企业,不是私人的,而是公家的。私人企业,因为领导者的固定,能够长久发展。公家的企业,却是会不断地更换领导人。谁也不能保证每一任领导,俱皆大公无私或者都是经营奇才,要想长久发展下去,制度便显得至关重要。当然,在一个人治的社会,制度的约束力极其有限。但有一套完整的制度总比没有制度要好。
但愈彦希望薛关元能够体会他的苦心。
此外,薛关元良好的个人操守和善于团结同志,也确实是愈彦所看重的。大政方针,愈彦自己会把握。具体的工作,就需要薛关元这样的人去协调。大伙都只顾着往前冲,善后工作,谁来收尾?
“愈书记过奖了,我真是愧不敢当,惭愧惭愧。”
薛关元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倍的年轻人面前,薛关元丝毫也没有那种倚老卖老的心态。
“愈书记,真心跟你说吧,我心里是真没底。以前也没搞过企业,这么重的担子,我还真害怕担不起来,万一搞砸了,可就麻烦了,对不起组织和愈书记的信任啊。”
薛关元惭愧了一阵,谈到了正事上面。
愈彦注意到,薛关元只提了“组织和愈书记”,并没有提满区长。这就说明,在薛关元心目中,唯有党委书记才是他的上级,区长不是!薛关元平时和满宝元关系还不错,那也只是同志之间良好的关系,与上下级不相干。
“关元同志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你主要是担心那些方面呢?可以提出来,咱们商量着办。“
愈彦脸上继续带着笑意,不徐不疾地说道。
薛关元略略愣怔了一下。实话说,他还真没理出个思路来,就是心里比较忐忑。要说具体担心哪些方面,一时也说不好。人都是这样,对于自己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和工作,总是会有一些畏惧感。他今天来,主要还是想要探探愈彦的口风,不料却被愈彦反客为主,将了一军,这位年轻的书记,似乎就有这种本事,总能牢牢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不经意间便完成了主客转换。
实逼此处,薛关元也只能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向愈书记做个汇报了。
“呵呵,主要是以前没搞过企业,对这一块很不熟悉。不知道该怎样着手。愈书记是新时代的大学生,见多识广,还请书记多多指教啊。”
薛关元也给愈彦来了一招反守为攻。
愈彦摆了摆手,说道:“关元同志客气了,指教不敢当,就是相互商量,相互学习。你知道,我从学校毕业没多久,以前也没搞过企业。不过这个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主要还是看我们有没有搞好这个工作的决心。不管是搞企业,还是搞其他工作,都有两个基本的前提,第一是一心为公,心底无私天地宽嘛。第二,就是认真。凡事只要认真,就能办好。关元同志,是这样吧?”
这话问得!
关元同志能说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