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雅伦去世的第二天,梁太守派人来了清远县,当然了,还有京城的特使,他们还不知道谭雅伦已死的消息,只是来传达指令。京城来的密令已经下达到太守府,此为谭正上折,由昭王批准,让梁太守遵从谭雅伦指示,务必要割除霍乱。
只是这消息来的太晚了些,谭雅伦已经去了!
常笑一行人早就等在了城门口,见几匹飞骑径直从远处驶来,卷起片片尘土。
京城里来的人,有一个常笑很熟悉,正是谭雅伦当初的贴身小厮三儿。当初谭雅伦离京的时候,并未带上三儿,而是留下这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照顾自己的儿子,以及父母。一旦谭府有什么变故,三儿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谭雅伦。此次三儿来清远县,一是谭正知道谭雅伦任职的地方遭了瘟疫,心里着急,派个可靠的人来看看,顺道让三儿帮衬着点儿,仰或交代了点儿别的事。二来,三儿许久不见自家公子,自己也想来看看。
得知谭雅伦死去的消息,三儿脸都白了,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说是一个多月前,他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虽然知道,常笑不可能骗他,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直到常笑领着他去看了谭雅伦的尸体,三儿伏在谭雅伦的床榻前,哭的撕心裂肺,“公子,你怎么就丢下三儿去了呢,老爷还要三儿劝你回去呢,夫人本就身体不好,这都是想你给想的,小少爷已经会叫爹了,也盼着见你一面呢,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站在屋子里的人听着三儿的哭声,都不免红了眼,常笑的眼泪总是擦了又落,落了又擦,无声饮泣,心里的悲痛却不比三儿少。
等哭够了,三儿才想起常笑,回过头,狠狠瞪她一眼,“你不是大夫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死在这里,你知道他有多么喜欢你么?为了你,放弃了仕途和家庭,巴巴地跑来这穷乡僻壤,受尽了苦楚。可你呢,你呢,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李常笑,你对得起公子的深情么,对得起么!”三儿说一句,走一步,说到最后,已经离常笑不到三步,伸出双手,竟似要来掐常笑。
屏儿见常笑哭的不能自己,本扶着常笑,眼下见三儿无礼,哪里能由着他,一伸手,便将三儿推了出去,嘴里驳道:“谭大人患瘟疫的时候,我家主子废寝忘食地照顾他,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瘦的都不成样了。谭大人死了,你以为只有你难受么?我家主子眼见挚友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你又能想象她心里有多么难受么?清远县闹了瘟疫,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家主子明知凶险,还是义无反顾地前来相助,不也是怕谭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家主子是人,不是神,救不了也不是她的错,你觉得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对她公平么?人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伸出援手,人死了,反倒怪气出力的人,还真是谭家的作风啊!”说到最后,屏儿眼里满是讥讽之色。
她本不是牙尖嘴利之人,虽说跟着常笑,人也开朗不少,却从没如此咄咄逼人。只是见这个谭三儿欺人太甚,心里为常笑抱不平。这些日子,要说常笑付出的努力有多大,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换来的却是这般污蔑,常笑受得了,她还受不了呢!
闻言,三儿一愣,望着常笑的目光虽然不算友善,好歹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意了。
再看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几人。魏峰现在才惶然,常笑原来是个女儿身。以前,谭雅伦与他对饮,也跟他提过一二,说他有个红颜知己。那时,谭雅伦虽然说的不多,眼里流出的情义,却让人刻骨铭心。如今结合三儿所说的,想必就是这李大夫了。
只是这段日子,事情实在太多,让他无暇贯注这些细节,见常笑一身男装,加之谭雅伦和这个李大夫之间,又毫无逾矩之处,他便也没往别处想。如今想来,这李大夫脸长得过分秀气了些,身材也太纤细,谭雅伦虽然对之温文有礼,看她的眼神始终是不同的,切对于她,比对寻常人要关注许多,就连临终前,他叫的都是那人的名字,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看她一眼。若说这样,都不是情深,那他真不知道,什么才是情深了。
这时,常笑开口了,嗓音沙哑悲痛,“三儿,雅伦已经去了,此地离京城几千里地,少不得有两个月的路程,雅伦又是因瘟疫而死,实在不宜将他的尸身运回京城。”
她面目温和,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生三儿的气,事实上,谭雅伦刚走,她也实在不想苛责他的下人,再说了,这三儿也是真心为雅伦着想。
三儿没好气道:“那你想怎么办!”
他本意是想把谭雅伦完完整整地运回京的,否则,只怕老爷和夫人那里不好交代,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谭雅伦客死异乡,怎么着也要落叶归根的。
常笑道:“雅伦终究是要回京的,我建议将他火化,你把他的骨灰带回去好好安葬!”
“你要将公子烧了?”三儿的语气有点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看起来很生气。
在这个时代,最理想的殓葬方式是保持尸身完好,再收棺入土,火葬虽然有,毕竟不是正途,那是犯罪之人,或者无力安葬才采取的手段。就如清远县因瘟疫而死的百姓,后来来不及掩埋,便一把火烧了干净。
“难道你想将瘟疫带到京城里去么?”常笑这句话不似先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