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鲲说的国际港务建设合作方式,在后世是很常见的。不过在1994年,绝对是新颖超前的模式。
事实上,他跟萨武洋说,“这是中远集团华东公司叶总的意思”,这句话只能说是半真半假。
叶老板的原意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他想不到这么超前的模式。
是顾鲲在达成之前的海洋勘测合作后、跟中远华东公司通气的时候,诈称萨武洋和兰方大公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然后叶总才觉得“这条路子貌似也还行”。
而到了萨武洋这里,顾鲲直接就把话传成了“这是叶总提出来的意思,我觉得也不错”。
谁让他顾鲲是居中的联络人呢,把上下其手皮里阳秋狐假虎威的功夫,玩到了极致。
就像50年初的时候,某位友邦同志跑到莫斯科,说“华夏方面也支持我揍李承晚”,莫斯科方面只能半推半就地说“亚洲问题我不是很熟,如果那位同志也觉得这样可行的话,我不反对”。
而再到华夏时,话就传成了“是史泰林同志希望我揍李承晚的,他已经同意了”,从而成功把两个邻居都拉成了盟友。
顾鲲今天干的事儿,仅仅从外交手腕上来说,已经有不亚于上述操作的枭雄魄力了。
虽然做的事情还不大,只是几个亿的合作,有点大材小用。
“这种合作模式,具体有什么好处、如何确保中远一定会帮我们拉港务订单呢?这个规模能有多大?我现在心里完全没底啊。李家坡家大业大,专注抢占马六甲周边航运转口二十余年,是那么容易撬动的吗?”
萨武洋心中颇为意动,但觉得顾鲲画的饼还不够现实。
让华夏入股,华夏方面的决心是不用担心了,可是,在商言商,自己如何操作,才能彻底弥合李家坡方面的竞争呢?
就算华夏肯支持,那也是先试试水,要看他接不接得住。
萨武洋有点怕了,怕自己能力有限,给了太大的机会,正面干也干不过李家坡。
“这个,我觉得问题不大,完全是可以操作的。萨叔,我给你详细罗列几点华夏方面提出的合作细节……”
顾鲲知道说服工作已经到了关键要点,所以也不吝多吐露一些干货。
其中细节,自然不用多说,说了诸位看官也看不懂。
不过任何人,只要知道了顾鲲的方案干货来源,就绝对不会轻视这些干货的有效性和说服力。
原来,这都是他重生之前,调研复盘了同行的成功案例时,学到的。
第一个例子,是历史上即将在数年后发生的、马来亚的“丹绒帕巴帕斯港”,攫取李家坡转口港务贸易量的案例。
这个案子,主导方一开始是马来亚的马士基海事公司,是2001年的事情。后来华夏方面的中远,也介入了其中,算是对李家坡反华的一种敲打。当时的主要操作方式,就是让“丹绒帕巴帕斯港”大量接受马士基海事和中远的投资,让这两家海运公司能够从港口收益中分走38股权的好处,从源头倒逼这些海事公司主动更换中转港。
加上历史上那一年,正好赶上了华夏刚刚加入,后续外贸规模增长极为强劲,让同属马六甲海峡沿岸、但在90年代寂寂无名的“丹绒帕巴帕斯港”,一年内集装箱吞吐量从15万标准箱猛涨到205万标准箱。
一年之内,就从全球吞吐量排名108位的小港,猛涨到第26位。同时这笔迁移也让马士基等公司的中转费用确实下降了30。
理由主要也是“李家坡的泊位效率,过于迎合适配五大湖/巴拿马标准”,而对于新时期的中式船舶而言,泊位与港务设施利用效率不高、冗余浪费较大。
当然了,“丹绒帕巴帕斯港”的成功,不只是一个让中方和马方海事公司入股这么简单,还有很多详细的操作。
这里面的时机也很重要,是因为当时东南亚刚刚经历了索罗斯金融风暴、所以“地主”们普遍比较弱势,愿意低姿态让渡出权益,而华夏方面又刚好加入,非常强势,才一拍即合。
但因为专业的关系,顾鲲前世就是干了多年航运业的,所以他已经把这些历史案例吃透了,现在拿来反哺,当然是很轻松。
后世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也很注意学习自己事业用得到的知识,注意终生学习。在兰方没什么好的终生学习渠道,他就通过网络,在华夏的网课平台找有价值的内容挑着学。
这个案子的分析,他就是后世在华夏某app知识服务平台的线下分享课“得到大学”上,听两名同期学员、中远公司的经理人刘某谦和罗某亲口分享的,非常详细。
他们当时分享的还有一个案例,就是2011年希腊债务危机后,中远出海抄底优质资产、重组希腊比雷埃夫斯港的案子。
这个案子,机遇跟上面那个性质是一样的,也是因为“欧债危机后,地主方弱势,而华夏方面恰好又因为一带一路、要打通中欧走廊而强势,一拍即合”。
后续操作上跟前一个案子略有异同,中远公司从2011年起,从希腊比雷埃夫斯港攫取了67的控股权,然后把自己的涉欧海事业务放到那儿中转,加上其他一系列操作,把比雷埃夫斯港的吞吐量从2011年的88万标准箱,做到了2018年的580万标准箱。
这些案子,数据顾鲲都是没法拿来说的,因为事情还没发生,但是操作和推演他却可以描述得非常精到。
萨武洋只能算是靠血统吃饭的海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