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李军他们早早地拉着准备好的东西,和阴阳先生一起向老家开进。
阴阳先生自己开着一辆崭新的车,和李军一起一边开车,一边欣赏着车窗外的野山近景,一边又没有主题地闲拉着话。
这条川道曾是旧县城光辉时的重要通道,和现在的新县城勾通频繁,新县城兴起以后,这条川道渐渐冷落了。
新县城开辟了西南和向东的向外通道以后,这条川道就更加冷清了。狭窄弯曲和土石子混杂的路面,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在路路通的政策前提下,路况才有了改善,宽了,笔直了,并铺设了沥青路面,能算得上sān_jí路面了。
阴阳先生看样子学会开车时间不长,谨慎慎于熟练,速度不快,慢而平稳。还没有李军弟弟李放的拖拉机快,李放的拖拉机早已赶过他们,在旧县城的东门等着他们。李放一是怕阴阳先生不熟悉他们那道长沟的路况,引道指路,二是考虑阴阳先生还有什么要求需要准备的,过旧县城采购弄齐全。
旧县城本是一个完整的古城,开阜于元初,到一九三五年八月之前一直是本县经济文化中心。一九三五年陕北闹红之后,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为了保存实力,避免被陕北红军分散歼灭,撤离了旧县城,搬到现在的新县城,从此本县的政治文化中心发生了位移。旧县城开始了衰落冷寂的历程,城墙倒塌,街面破旧,多少年来,只是增添了一些窑洞和平房,冷落地成了旷野之外的野村山乡,毫无一点现代化的气息,街道行人也灰蒙土脸,没有活泛的张力。
旧县城东门是李军刻骨铭心的地方,这里已经没有旧迹了,城墙荡然无存,成了毫无阻隔的平地。这些都是他未成年之前,也就是十二岁之前听父亲说的。
说他爷爷当年曾经叱咤风云,组织武装民团,在本县的西区踏得地皮响,有钱的地主绅士无不惧怕三分,县城里也显赫一时,和当时的国民党驻军联防守城。他爷爷的民团就驻守在东城门,人怕出名猪怕壮,再者他爷爷狠心地镇压革命者和革命群众,血债累累,残暴凶悍。终于有一天晚上,在打进民团的地下党员的配合下,赚开城门,一举消灭了民团。他爷爷睡在城楼,被突如其来的红军游击队打得体无完肤,身中数枪,没有吱声一下,就呜呼哀哉,命归西天。他二爷爷机灵逃脱,跳城墙逃走。红军游击队放火烧了东城门,身中数枪的他爷爷身葬火海,最终只找到残缺不全的遗骨,他父亲含泪用麻袋把残缺不全的遗骨装回去安葬。他二爷逃脱之后,继续为非作歹,又组织起民团,继续和国民党势力勾结对抗革命组织。解放之后,他二爷在内蒙古地区被家乡人认出,逮捕押回,最终死在监狱里。又是他父亲和几个叔兄弟把尸首拉回来安葬。
祖辈死后,父辈陷入空前的困境,家资被扫荡一空,土地被没收,守着几孔窑洞艰难度日,在分的几亩薄地上种些粮食。由于家境艰难,祖上的恶迹,他父亲的婚姻一直没有着落,不少人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恶人家的后代,直到他父亲年近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家愿意将自己的低矮的女儿嫁给他,高大端正的父亲还有什么选择,和这个低矮的女人成了亲,先后生下他们兄弟妹三人。
一天,他父亲抱着肚子,还没有到回家的时候从山里回来了,说肚子疼得不行,回到家疼痛仍然不减,喝开水喝盐水毫无作用,醺些洋烟才起些作用。这样耐了一个多月,他父亲撩下他们兄弟妹和他母亲撒手走了。
在他姑姑姑夫和一些户家人的帮助下,把父亲抬上山安葬了。
旧县城的东城门早已没有当年的痕迹了,那把映天的大火早已被尘风吹走,留在山野的记忆里。也许就是那把大火,开始了古县城的损毁之路。
阴阳先生开着车,看了一眼还有城墙痕迹的山梁,进了古县城。阴阳先生属于后生代,并不清楚古县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李军父亲的话语却像种子似的,让他不能轻易抹去,相反越加清晰,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仿佛历历在目,活灵活现。
古县城街道弯曲不平,从结构看似为三个部分,彼此之间有比较陡的坡,使其有了明显的界线,快到西门又是一个较长的陡坡。街边的旧房子仍能看出雕梁画栋的痕迹,但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房顶塌陷,门面破损。
因为人少,古县城逢日子集市,就是集市人也不会很多,都集中在临近供销社的附近。摆摊卖货的都是些日常用品,赶集的人稀稀拉拉,松松散散的。
进了古县城,看着冷清而寂然的街道,阴阳先生仿佛面对自己的专科,发起感慨来:古人选择这样的地址做县城,看来不是明者之举,根本不符合传统的风水学说,作为人居住的阳宅,首先要向阳,要达到这样的选项,必须坐北向南。而咱们这一古县城正好相反,在南山的山脚下,阳光来迟,节奏慢半拍。
李军不懂阴阳学说,阴阳先生后面的话他是有深刻体会的,当阳光普照山川的时候,古城仍然在南山的阴影之中,他也觉得古城地址不好。不过此时,他又想起父亲的话,这古城里还有他们祖上的房产,可惜古县城解放以后,打老财被收走了。他还隐约听父亲说,新县城也有他们家的房产,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看着南山耸立的山坡,李军产生了疑问,是什么原因让古人在这儿选址修城呢?阴阳先生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