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阻力,来自亲朋。
人生最大的动力,来自仇敌。
劫后余生的李开文,慢慢咀嚼这句话,不禁苦笑不已。堂堂前特种部队负责人,竟然被蛮不讲理的父亲逼得无计可施。
十几年前,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斗鸡走狗、遛鹰逮兔的二混子,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威风作面、前程似景的特种部队军官。
几年前,更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前途似锦、威风八面的军官,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农村的一名高不成低不就的大龄男青年。
李开文十六岁就参了军。
带兵主官上下打骨头的李开文,严肃地问道“为什么要当兵?”
李开文本打好了腹稿,想说“保家卫国,打倒美帝苏修”,被主官威严地一扫,就说出了心里话:“想吃饱饭。”
带兵主官还没见过这么实在的人,脸色柔和了一下,马上又绷紧:“然后呢?”
李开文实在了一回,恢复了本性“吃饱喝足,保家卫国,打倒美帝苏修,解放全人类。”
入伍训练三个月后,新兵要分到各个连队。
还是那名主官,他看着眼前的胖子分外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首长好,李开文向您报到”李开文察言观色的本领无师自通。他知道领导贵人多忘事,看他的眼神,似乎想和自己说话,又一时忘记了他是谁。
“吃饱喝足?”主官有些迟疑。
“保家卫国”快混成老油条的李开文,回答地铿锵有力。
“嗯,不错”领导点头赞许,从连长手里拿过花名册。这三个月来,都是连长负责日常训练。
“李开文!”主训军官点名。
“有。”李开文扶着枪,气壮山河。
“想去哪个部门?”带兵主官想通过征求意见,来表现下他的爱兵如子品德。其实各人去哪,各人早就心知肚明,连长早就告诉大家了。
李开文却对去向不太满意。他见主官夸赞自己,觉得机会来了,就大胆地说出了心声:“报告,炊事班。”
主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忙瞧向连长,连长更是诧异地快口若悬河了,那嘴都赶上青蛙了。
沉默、沉默,再沉默,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安静!”主官恢复了严肃表情:“李开文,有点志气,再回答一次。”
李开文犹豫了。他知道炊事班是个好地方,一般兵根本可轮不上。他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我去养猪连。去最苦最累的地方,奉献我火热的青春。”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李开文为了抓住它,连口号都驴唇不对马嘴地背了起来。
哄笑声滔滔而起,主官也乐的如同一叶扁舟,左右摇摆地不停:“没出息,嘿哈,不许笑,你,去特务组。”
主官可不想再贻笑大方了,赶紧照章宣读了事。
这些事,仿佛就在昨天一样。李开文想到以前,开心地笑了,被父逼婚的阴霾心理也暂时晴朗了一些。
不是李开文不想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而是旦夕祸福、造化弄人。一个飞黄腾达过的人,怎么可能轻意就将自己给打包处理了呢?
他是二十九岁了,他的年纪是无比尴尬,但也没到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吧?
当李开文身穿四兜军装,腰别乌黑手枪,挺腰大肚巡视时,多少明眸皓齿对她暗送秋波,多少秀外慧中想对他投怀送抱。
而今,当依然膘肥体壮的他,拿着锄把在田间地头,和那些面黄肌瘦的乡亲父老相映成趣时,他突然悲哀地发现:轮回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无奈何曾远离人世。
十五瓦白炽灯的昏黄中,李开文努力地盯着她的眼睛,尽最大能力地表现真诚。
为了让姑娘能对他青眼有加,李开文不仅一改趾高气昂的派头,连丢弃多年的憨皮厚脸绝技也捡拾了起来。
他认真细致到连对方爱吃韭菜盒子的尖角,都提前打听到了:姑娘,美丽的姑娘,请给我次机会,为你包韭菜盒子吧。
姑娘看着眼前肥胖的退伍军人,心里却咒骂着把他吹成部队高官的无良媒人。她从头至尾,一言未发。
事后,不要脸的媒人还责怪他,以前老实巴交的一个小伙,怎么现在变得油腔滑调的?
李开文若不是怕手重,会扇死他,早一巴掌甩出去了。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爷当军官时,你哪次不昧着良心说我满腹经纶,温文尔雅?
马珍眼儿子屡战屡败,不得不苦口婆心劝道:开文啊,女人,只要带得出去带得回来就行,花花枕头不顶事的,能过日子才是王道。
李开文何尝不知?他又哪敢挑三拣四?
可没了“权”“势”这些硬通货,也不能捡到锅里就是菜吧?
硬通货没了,软实力还在,李开文清楚他的优势。他反过来淳淳善诱地对母亲拽出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马珍识文断字,听得懂儿子的摇头晃脑。她踮着小脚挪近儿子,更实在地回了一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过了这个大村,就没了那个小店了。”
目不识丁的李上前,一听他们娘俩又欺负他这个睁眼瞎,大骂了一句“放什么臭屁,明天就给我到队里赚工分去。”
李开文对他的文盲老爹爱搭不理,更讨厌他没事老逼婚催嫁的。
走南闯北多年的李开文,深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筑好巢穴,怎能引来金凤呢。
若不是他看通情达理的老娘望孙心切,他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