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登基即位后,也曾经揣摩过先帝当时的用心,他之所以不愿意先于匈奴发力,无外乎是因为大汉和匈奴两国相对乌孙所处的不同地理位置所决定的。大汉若是先行动手,匈奴铁骑必定暂避锋芒,匈奴幅员辽阔,若是向北方纵深地带迁移,汉军追击则粮草难以接济,若是就此罢手,则扑了个空,两手空空而回徒耗物资不说,匈奴见大汉撤兵必定反扑,到时候大汉就好似被匈奴牵着丝线控制的木偶,没有了半分主动权。但若是不出兵,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西域诸国尤其是乌孙,见大汉迟迟没有动静,必定以为大汉是心虚害怕了,再加上身边有匈奴铁骑不断骚扰施压,时间一长若是扛不住了,自然会向匈奴妥协臣服。到了那个时候,大汉在西域的经营和战略将化为泡影,再想要重拾往日威风几成白日做梦。这也是我今晚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和两位兄长商定计划,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激怒匈奴,让他们沉不住气先在西域动手,从而导致西域诸国同仇敌忾,只要能将匈奴纠缠住,大汉几路大军一出,匈奴铁骑就算是想跑也已经无路可逃了。”刘病已虽然自小生长在大汉皇族和权力中心之外,混迹于市井之中,但高瞻远瞩和细致入微却是龙子龙孙一脉相承的骨子里的优点,关于出兵驰援乌孙一事的前前后后到底还是和先帝刘弗陵想到了一起去了。
自古明帝多相通,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哎呀!三弟真是圣明,一语道出了此中的关键所在。可是现在的西域局势错综复杂,国国自危,想要挑动匈奴的暴虐之气谈何容易。就拿车师来说,虽然现在还不能说已经被匈奴完全占领,但也差不多了。那车师王连同太子军宿在内,还不都是毫无办法,只能任匈奴铁骑为所欲为。他们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号召其他西域诸国同心同德共同面对匈奴的蛮横暴政。”赵长信听了刘病已对西域局势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让他领兵打仗在行,其他的事情却是无能为力了。
“我想是这样,不管如何,先要找到不知躲藏在哪里的军宿,才可以更清楚地了解车师现在面临的窘境,然后再做出决断。如果车师王也是被形势所迫,那就得看阿摩丽和军宿的了,要是能劝说涅乌帕暂时离开已经支离破碎的车师,那是再好不过了。等设法转移到了焉耆或是渠梨这样的安全地带,再想办法昭示西域诸国,痛斥匈奴以兵威逼迫车师王室流亡他地的罪行,或者干脆就在渠梨建立临时官署,号召国内民众反抗匈奴暴政,同样可以在西域引起轩然大波。其他城邦或许不想步入车师后尘就要更加紧密地联合起来,必然会和匈奴势成水火,大战一触即发,由不得匈奴再好整以暇了。当然,若是涅乌帕畏惧匈奴势力,担心国内民众安全,不肯离开,我们也只能将军宿转移到焉耆,和渠梨校尉郑吉会合后,再徐图良策。西域现在局势震荡,谁也说不清楚不久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先将军宿找到,救下他的性命,让阿摩丽和车师王安心,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同时让匈奴人知道军宿还活得好好的也是投石问路的一着棋,看看匈奴人的反应到底如何,再做打算。”张望之知道西域的局势远没有众人想得那么简单,与其在这里妄自揣测,还不如到当地了解清楚了情况再想办法。
“嗯,反正也是马上就要去走一趟,两位兄长明白我的心意和规划就可以了。等你们到了车师之后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根据情况便宜行事。我明日就下一纸密令,叮嘱在渠梨的郑吉全力配合你们,总之先把阿摩丽的亲人救下来再说,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办法与霍光周旋,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没什么大不了的,”刘病已说到这里,略微顿了一顿,脸上竟然呈现出几分扭捏神态,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接着说道,“上次路过双河城,你们也见到依古娜和提力汉了,我在车师落难时不仅承蒙阿摩丽照拂,更离不开哲古塔一家人的关爱,否则早已埋骨于异域荒漠了。现在车师已为匈奴铁蹄所掌控,你们在双河城内落脚既不安全也不方便,尽可以借宿于位于城外的哲古塔家中,不容易被人发现。若是车师国内局势已经到了兵荒马乱的程度,你们一定要带着哲古塔一家一起逃走,免得他们被乌贵和匈奴人所害。我手中的这块玉牌请你们交给依古娜,就说我已经成家立业,让她……让她找个好人家,忘了过去吧。”
刘病已这后半段话说得众人云山雾罩,只有阿摩丽清楚刘病已和依古娜曾经有过的那段情感纠葛,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请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依古娜也早已经想通了,陛下不必过虑。”
两人通过刚才这一番对话,仿佛同时回到了那段蓝天白天、优哉游哉的闲暇岁月中,想起临别时依古娜悲痛欲绝的泪水,刘病已也是心头有如被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住,无法挣脱。
过了良久,在一片沉默中刘病已才注意到自己已然失态,黯然对着众人说道:“天不早了,你们早点歇息,明天还要赶路。我这就回宫去了。”
刚走到地道口的刘病已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转头回来对着赵长信和张望之说道:“两位兄长,这次西域之行至关重要,能不能把你们提拔起来我说了不算,只有靠你们自己去立下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