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只要大司马不起什么异心,由他主持朝政,朝廷中的那些宵小便不敢蠢蠢欲动,大汉的江山暂时还是稳固的,世道也不会变得太乱。但是兄长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今日望兄弟担待海涵。我看人都是会变的啊。当年大司马受武帝重托,尽心尽力辅佐昭帝,这才有了渐渐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的局面。只是昭帝在位的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大权独握,还是不是初心不改一直为了刘家王朝鞠躬尽瘁,这可就很难说了。昭帝八岁登基,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逐渐变成自己有了主意和想法的年轻人,而大司马虽然家世强大,家人弟子虎踞龙盘朝廷内外,但他本人却慢慢变得苍老昏庸。这一消一涨之间,昭帝想要振翅高飞,在国事上有所作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自然会和已经习惯说一不二、拥有至高权利的大司马之间产生冲突,而恰巧正在这时,一向身体无恙的昭帝却突然暴毙而亡,这多多少少会让人浮想联翩。长安城中的百姓在大司马公布了昭帝的死因之后,反而更加猜测议论起了导致天子暴毙的种种可能,我想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现在国中无主,将来的一切都还是没有定数的,我看兄弟你还是小心为好,说话做事更要小心低调,不要在这个时候引火上身。”张贺还是不放心,一边提醒张安世提防看似光明正直的大司马,一边引出昭帝死得不明不白的话题,看看这个当朝显贵的兄弟是否还有其他什么不便透露出来的内幕消息。
张安世看见兄长一副焦急惶恐的样子,知道他这一番大胆的猜测和议论都是为了自己好,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亲兄弟,谁又敢这么讥评当朝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大司马。
看着张贺那张饱经世事沧桑的脸由于焦虑而变得憔悴不堪,为了平复兄长的疑虑和担心,张安世犹豫再三,还是把他所知道的事情真相说了出来。
就在昭帝驾崩的那天深夜里,京城中一片漆黑,一个未央宫中的黄门冒冒失失地闯入了大司马府。
府中立时被闹得沸沸扬扬,已经进入甜美梦乡的霍光很不情愿地被吵醒了。
他本来这些日子就睡得不踏实,再加上年事已高,这千金难求的美梦被打断让他大为恼怒。
正在霍光气冲冲披着长袍出了寝室准备质问府中下人时,他看到了那名神色慌张的黄门,这才知道肯定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
当得知昭帝突发急症,宫中众侍医都束手无策时,他的惊恐程度丝毫不亚于那名黄门。
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穿着正式的朝服,一身家居便服披头散发的霍光赶紧跟着那黄门往未央宫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而去。
夜晚清新宜人的空气并没有让这个已经因为慌乱奔跑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者恢复平日里的清醒状态,他就像个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僵尸一样,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喘息。
好不容易快到了已经慌作一团、亮如白昼的昭帝入寝的殿室,里面却传出了震天的哭声以及来来去去奔涌杂沓的脚步声。
见到躺在卧榻中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昭帝,霍光不禁老泪纵横,这泪水中并没有掺杂任何一丝矫揉造作或是出于礼节上应该做出的掩饰,全是出于对昭帝的真实情感所致。
自从昭帝以幼冲之龄登上大汉最高的权利宝座后,霍光便和他休戚与共,两个人配合默契,扫清了埋伏在身边对皇位宝座垂涎欲滴的众多豺狼虎豹,制定了休养生息,与民共荣的国策,度过了看似平淡无奇而又不失跌宕起伏、步步惊心的宫廷岁月,虽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两人于近几年中间或有些龃龉摩擦,但这并不能影响十几年朝夕共处、情若父子的关系。
过了好一阵子,望着昭帝平日里那张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因为绝世而变得铁青狰狞,听着周围或低声啜泣或嚎啕大哭的愁声惨音,霍光那昏昏沉沉的脑子似乎反而变得清醒了。
天子骤丧,有多少大事等着要处理,谁来夺断经办?
比昭帝还小的上官皇后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就算她恢复了冷静以她的年纪和阅历又能决断出什么呢?
其他少府官员和宫中侍医都在哭泣的间歇偷眼望着这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大司马,没有人可以替代他,尽管悲痛欲绝,他还是要挺直腰杆,咬紧牙关来应付接下来多如牛毛却又至关重要的大事小情。
眼下最关键的就是要追查昭帝为何突然暴毙的死因了,关于后事的处理可以着朝中的官员按照以往皇帝大丧的惯例办理,虽然也要劳心费力,但既已有成例,就免去了很多需要斟酌费神的地方,至于皇位继承,虽然无比重要,但是眼下还暂且顾不上,先要将昭帝如何驾崩公示于天下,才好稳定民心,接着按部就班地处理纷至沓来的各项事宜。
“天子死于何种病症?”刚才那个还一脸悲戚无奈的老者又换上了一副平日里威严庄重不容反驳的神态,气色严厉地对着那几个在一旁一直啜泣颤抖的侍医发问。
众侍医的首领太医令原本蜷缩着身体在昭帝尸体旁低声啜泣,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听到大司马那一句似责难又似质疑的问话,顿时体如筛糠,说起话来也哆哆嗦嗦了,“启禀,启禀大司马,天子,天子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气血急涌,等到微臣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什么好像是?连天子是何病症都查不清楚,要你这个太医令还有何用?”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