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从出身来说,三弟可是武帝当年所立卫太子刘据的嫡亲长孙,可以说有着最为正统的皇室血脉。虽然他被卫太子刘据逆反一案所牵连,一出生就成了戴罪之身,但是后来蒙昭帝宽容和不弃,虽然不能再入册宗室恢复原本应该有的显赫身份,但已经洗脱了罪名,变成一个大汉不折不扣的平民百姓了。虽然他的身世有些尴尬,但是由三弟来继承昭帝的皇位,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其次,虽然三弟自五岁起就来到未央宫中居住,但只能在掖庭中的一个角落里偏安一隅,皇家的一切事务都与他无关,除了睡觉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外的市井闾里之间游荡,所接触到的尽是些街头巷尾小人物之间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对于皇宫以及朝堂上的规矩成制、国家政事该如何处置以及天子与朝臣之间关系的维系与制衡,三弟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然而这一点也正是霍光所期盼的,对于一个不谙政事和皇家规矩的少年,还不是随他怎么拿捏糊弄。三弟要想把皇帝当得像模像样,就要仰仗大司马的谆谆教导和辅佐,这样一来,一切朝政大事还得是霍光说了算。第三,三弟的祖父母和父母都在那场巫蛊之案中命丧黄泉,家世衰微,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祖母史家和母亲王家两条支系了,可是这两家在那场变故之后都被削成了平民,无权无势,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地方,却要他如何依赖。三弟做了皇帝也只是个光杆司令,谁也指望不上,只能俯首听命于霍光了。你们忘了,当年昭帝被立为太子之后,昭帝的亲生母亲钩弋夫人就是因为武帝害怕子幼母壮,担心她将来会干政,才把她赐死的。后来果不其然,昭帝以幼冲之龄登基,没了外戚的声援,只能事事依赖于霍光,这也是造成霍光日后在朝堂之上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主要原因。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三弟由一个连官都做不得,前途渺茫的特殊少年,一跃成为万民主宰,这个跨度似乎有点太大了。若不是霍光授意百官提议立三弟为帝,三弟这一生无外乎是一个娶妻生子、坐享儿孙之乐的平庸之人,国家大事、荣华富贵和他都沾不上一点关系了。而三弟对这个使自己命运发生戏剧性变化的大司马霍光,除了感恩戴德之外,哪里还会生什么贰心,还不是处处以大司马霍光的话马首是瞻。”张望之也是脑子飞速运转,顿时便想明白了刘玉亭被霍光选中继承皇位的背后真正原因。
“是啊,刘玉亭,啊,不,你们这三弟如果真是像你所说,那大司马霍光夜里睡觉都会笑得合不拢嘴的。然而我刚才在朝堂之上,看他和霍光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融洽。他二人在最后关于如何处置我的问题上实际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我想大汉天子之所以不肯把我轻易交给霍光处置,无非是念着当年在西域时我对他的照顾和保护,然而这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我看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关于昭帝之死的原因,我看你们这三弟就有点质疑大司马的意思,弄得他在群臣面前下不来台,这可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秀外慧中的公主阿摩丽一边眉头微皱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是啊,刚才两人之间突发龃龉确实有点不可思议,我在想……”张望之话还没说完,却被外面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打断。
“三位休息好了吗?陛下命在下前来带路,若是三位休息好了请移步建章宫永光阁用膳。”这声音尖声尖气,三人推开门一看,原来说话之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宫中黄门.只见他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待三人出了客馆,便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一路向着未央宫的西面走去。
不一会,四人来到位于未央宫西南部的一座神台前,那高高的神台上飞出一条凌空步道向西延伸,跨过长安城城墙,仿佛传说中通往仙界的神道一般。
那黄门回过头来对着三人神神秘秘地说道:“三位真是好福气啊,我打小入宫,熬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却从来不准进入这阁道一步。听说这阁道只有凭着天子和皇后颁发的玉牌才可以允许通过,今日在下沾了各位的光,竟能在有生之年见识一下这通天神道上到底有何玄机,也算不虚此生了。”
说完,那黄门从怀中掏出一了块雕工精美的玉牌,递到在阁道前负责看守的一名侍卫手中,那侍卫接过玉牌仔细查验,确认无误后交还给他,挥手示意四人可以继续前行。
随着众人进入阁道,打眼一看,却是大失所望,只见阁道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传说中所谓的惊天动地的玄机,仅仅只是一座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造甬道,要说奇特,也只能说它凌空而造,在装饰和用料上倒也没什么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方。
赵长信和张望之从小就在长安城中玩耍长大,自然知道这条在民间传闻中名气很大的皇宫阁道。
它横跨未央和建章两宫,越过高耸的长安外城城墙,就像凌越于半空中的一座仙桥把位于长安城内外的两座宫殿连在了一起,浑然天成,只有天子和皇后才能在其上任意穿梭往来。
这空中通道就像皇室中的奇谈秘闻一样,向来让人浮想联翩,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算是朝中显贵也没有几个能有机会见识过这阁道中到底被布置装饰得如何富丽堂皇。
长安城中的老老少少只能在未央宫外远远地眺望,只见一道雪白的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