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革忽见解万愁果真动怒,酒气立时散去许多,一愣过后,却又哈哈大笑,说道:“老解休要恼怒,今日我等皆为公子求亲大事而来,若是舞刀弄枪,却是误了大事,不如我们拼酒,谁若输了,便叫对方一声大王,如何?”
解万愁将刀柄放脱,朗声道:“大丈夫须当沙场马革裹尸方为英豪,酒场之上却要分个雌雄高低,却是闻所未闻,但老牯这般说了,老解应了便是!”
说完,解万愁对着手下一挥,随即便有十坛美酒被陆续搬了上来!
牯革见此,顿时眼前放光,话不多说,先自捧起一坛,砰得一声将坛口拍开,提起,倒下,咕咚咕咚,竟然一气将整坛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完,牯革将酒坛往案上一掼,再而举起油腻腻的大手,将沾满油花酒渍的胡须胡乱抚弄一把,却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直视解万愁而来。
解万愁岂肯认输,当即如法炮制,也将一坛酒拍开,提起,再而一线灌入肚中去了!
牯革口中叫一声好,又将一坛酒高高捧起,再而倾入口中,但见那个本就圆鼓鼓的肚子渐渐隆起,俨然一座小山样子。
解万愁也不含糊,也将一坛酒照旧灌入肚中,随即怒目回看牯革一眼。
如此斗鸡似的轮番牛饮,直看得迢远暗暗惋惜,只因这些美酒虽然酒龄才有五年,却都是一般无二的青竹月影,算来已是极其珍贵,入口细品最佳,但如这等一气倒入肚中却是全然不得此酒妙处,迢远因此心痛。
但牯革和解万愁两人此时早已斗得眼红,哪还顾得上酒好酒孬,只要能把对方先喝趴下便好,如此一来二去,眨眼不到,十坛青竹月影已然空了!
牯革却是早已喝得兴起,又挥手叫来十坛,随即当先抓起一坛,再次灌下肚去。
待到喝完,牯革将酒坛重重一放,随即闭目运气,打出一个大大的酒嗝,一股酸臭酒气就此喷涌而出,几乎将蓬木苏熏晕过去。
便是如此,蓬木苏却是不走,只因蓬木苏分明看见解万愁虽然气势不减,却是已然喝得慢了许多,身体更是微微摇动,似乎有些不支起来。
蓬木苏脸上忽然浮出一丝诡异笑意,随即悄悄伸手入怀,似乎掏摸出一个酸梅大小的物什,趁着解万愁将酒封拍开之际,便找个由头,身子往前一靠,同时衣袖一抚,已将那个物什丢入解万愁捧起的酒坛之中。
这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又有一番话语动作遮掩,除了远处的南巫元耆之外,竟也一时无人窥见。
这枚物什并非酸梅,而是一颗散气珠,本来产自蓬泽西南一处山坳之中,乃是流风木的果实,只因蓬木一族多是居住瘴气弥漫之地,因此常有人因中瘴毒而死,因此南巫便指点蓬木苏前往拿出山坳采取此果,再以十多位通气散瘀的草药一起熏制而成。此前迢远前往胧朦寨时险中瘴毒,南巫已然赠予一颗,暑瘴之气顿解。
不想此时却被蓬木苏用来帮解万愁解酒,虽非正途,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也亏她蓬木苏想得出来!便是如此,南巫元耆却不说破,反而将核桃般的老嘴微微一咧,心道一句淘气!
但见解万愁一坛酒喝尽,本已迷离泛出的目光却又忽然明亮起来,脸面虽然仍旧红涨如火,却是油光铮亮,隐隐有酒气向外散发出来。
解万愁自也大惑不解,此时不但脸上,便是浑身上下一改此前烘热之感,反而凭空生出一股凉风,从内而外嗖嗖吹出,将脏腑内蓄积的酒气全然刮了出来,再无半点头晕欲呕之感,反而浑身舒泰,便如尚未喝酒一般。
各自又饮两坛,解万愁谈笑风生,依然如故,牯革却是越喝越慢,最后竟似再也喝不下去,待到又是半坛勉强灌下,但见牯革面色忽变青白,同时咕噜声响似从喉头传来。
解万愁见此,哈哈大笑,正欲劝牯革认输便好,却见牯革赫然起身,向着窗边猛然涌去,只是路上有人,牯革索性大步跨过,不经意间已然撞倒两人,又带翻一张案几,叽里砰噔一阵乱响之时,牯革已将临河的窗扇一把推开,随即哇哇大吐起来!
许是吃喝太多,又或肚量本来就大,这番狂吐动静实在太大,但见一条五色杂陈的酒食流瀑自高空飞落,被风一吹,或是飘落河中,或是溅落路人头顶,很快便引来一群人前来围观,更有阵阵咒骂之声传来!
牯革带来的数十名族中健儿此时都在客栈门前厮混,此时天已大黑,虽然看不清呕吐之人面目,但楼上那般高声大气与如雷咆哮却是熟悉无比,但闻大王被骂,那些巨人般的牯族健儿立时纷纷冲出,仗着人高马大,提起饭钵大小的拳头,揪住出声之人便揍,于是呼爹喊娘骤起,呵斥声、劝阻声连同起哄架秧之声也即纷纷传来。
这簇喧闹立时引来一队皎月官兵,待到看清牯族健儿仍自肆意揍人,官兵立时上前捉捕,牯族健儿便如牯革一样的秉性,平日在茫茫草原上放牧打猎,只有自己予取予求的份,何时受过这等被人捕捉的鸟气,于是立时便与皎月兵士打斗在了一起,半个卧牛城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楼上,这番呕吐终于止住,牯革几乎也将心肝脾肺全然吐了出来,直到再无半点可吐之时,牯革这才心满意足缩回硕大的脑袋,对下面的喧哗打斗竟是看也不看一眼,便晃晃悠悠的走回来,噗通一声坐倒在解万愁对面。
好一阵过后,酒劲稍缓,牯革忽而抬起头来,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