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木苏其实早已看见,但乍闻阿蕊此言,仍旧昏昏欲倒,只因蓬木苏明白,各色毒虫虽然纷扬可怖,但人兽尚可远远避开,但这咀木虫却是专以树木枝干为食,任是何种树木藤萝,甚而青竹绿草,也是绝不挑剔,尽皆咀嚼入口,更因其数量庞大,一日便能繁殖十数次,因此一旦咀木虫现身林中,漫说这株王蓉,便是方圆十里树植草木也会在几日内化为一片乌有!
“哭什么,没出息!”蓬木苏已然重新站定,忽然厉声将蓬木蕊喝住,“且送元耆与左使连同几位朋友下树,我等便与这株王榕共化了吧!”
蓬木蕊闻听此言,脸上顿时现出难以置信神色,两眼圆睁,惊恐满面,最后却又点头说道:“是!”
蓬木蕊随即抬起头来,对着几名戎装女子吩咐几句,但见那些女子立时分作两队,一队入殿,将一脸懵懂的阿莎请出,又将仍旧昏迷的伯牙阿瓜抬了出来。
另一队则冲入王殿后面一处枝叶之间,不多时,便将一条大腿粗细的藤萝扯了出来,随即找到一处粗壮树杈,将大藤绷得笔直,再而牢牢缚在树杈之上。
这时,众人才见,这条大藤上面早有细藤编成的一排藤阁,底部绵密如榻,四周林立如笼,可容十人乘坐,一面开有一处小门,正可供一人钻入。大藤从枝叶间斜斜伸出,微微向下倾去,似乎通往极远之地。
蓬木蕊这时才说道:“此时蓬木一族已陷绝境之地,胧朦寨即将化身火海,不便久留诸位,便请各位带上两位朋友入阁离去,蓬木苏这便礼送诸位下树自去,山高水长,若是蓬木苏侥幸不死,且再欢聚!”
乍见刚才一番动作,迢远便觉有异,此时又从蓬木蕊口中听到火海二字,迢远立时明白起来,索性上前一步,来到蓬木苏面前,躬身一揖,慨然说道:“这场灾祸便因在下与几位朋友而起,倒是连累了大王与胧朦寨许多族民生灵,此时无以谢罪,却也绝无颜面自去苟活,既然大王心意已决,在下便也与这王榕共化灰烬了吧!”
说完,迢远又转身对着南巫与铄凛再行一拜:“且请元耆与铄凛兄速速离去,若是能够带上在下这三位受伤的朋友,迢远感铭五内,这便先行谢过了!”
铄凛自是一如寻常,并无一语发出,却是对着迢远凝视一眼,目光之中已有一丝赞许流露出来。
南巫元耆却是恍若未闻,此时早已走到蓬木苏面前,说道:“且问大王,我等若去,你便如何打算?”
蓬木苏惨然一笑:“药石早已备好,便是刚才泼洒出的灰粉绿液,其中加了硝石硫磺,便是防备外敌早晚偷袭,此时只需一粒火星,胧朦寨中便立时火焰四起,我蓬木一族固然难逃一死,那些侵入此地的外族兵兽便能逃得了吗?哈哈哈哈哈……”
“这……”南巫本欲相劝,但闻蓬木苏似乎心意已决,不由一时语塞。
“元耆,左使,你们还是带上公子和那几位朋友速速离去,若是那些虫豸全然攻了上来,便也由不得蓬木苏了!”蓬木苏说完,立时吩咐蓬木蕊取来火种,同时又让手下兵士将诸位拥起,便要强行塞入逃生藤阁之中!
三人自是不愿独自逃命,那些蓬木族兵却是坚执王命,开始用力推搡起来,正自僵持不下之时,但闻一线啸声忽然响起!
乍一听见,蓬木苏便猛然转头看去,只见此时殿门之处,正有一位碧衣女子手持一根短小碧箫,吹出悠悠声响!
箫声并不动听,甚而听上去还有些生疏,宛如一只新生幼鸟开口初啼一般,叽叽喳喳,毫无章法,而那碧箫更是玲珑小巧,短小得如同一根手指,但乍见此箫的蓬木苏却已如雷轰顶,彻底呆在了当地,一动也不能动!
南巫此时也已恍然入梦,只因这根逼箫分明认得,便是当年蜂孽大战之中,有翼青鸾指挥群鸟所用之碧竹羽鸣箫!
眼见三寸碧箫再次现世,蓬木苏不顾眼前危急,已然心猿意马而去。
便是此箫,悠悠渺渺,浮浮荡荡,声声拨弄女子春心荡漾,无人不知南境倜傥儿多情,无人不晓有翼fēng_liú郎无双,更无人不以身相许此子为平生夙愿,天下八国,概莫能外,便是蓬木苏也未逃脱,从此将一片心思尽付此郎。
便是此箫,百丈落玉崖下,千尺桃花潭畔,三日不眠不休,终有五彩信鸟翩然飞来,箫鸣羽动,鸟问人答,终成一段千古佳话。
便是此箫,抑扬顿挫,委婉铿锵,曲曲激荡群鸟振翼疆场,疏忽东西,来去左右,高可凌空旋盘,劈风怒下,低有摧喉啄目,尖喙利爪,震慑敌胆,把人羡煞,自此世人尽皆传颂那句俚谚:“除孽沙场自古冷,怒云狂飙有翼郎!”
便是此箫,引得羽族凡心动,勾得葳青铅华尽,乃至人羽和合,前程各毁,从此羽入禁锢,人失影踪,双双泯然于世,便是蓬木苏寻遍万水千山,也再也不曾瞧见那人半眼……
但今日此时,胧朦寨七层王殿之中,为何此箫却又现身于世,更出现在那个阿莎手中?
待到再看一眼阿莎那副脱俗不羁神色,南巫似乎有些明白起来,心中暗道:莫非这个绿衣女子果然便是……
一声清脆鹤鸣却于此时从头顶处忽然响起,便如一声惊雷,将众人思绪尽皆斩断,随即便有群鸟鸣叫从四处嘈杂传来,与此同时,寂寥月夜忽然风声乍起,呼呼咽咽,或缓或急,细细听来,竟是万千羽翼扇动之声!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