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小马扎上背靠着邵天宜身子瘫坐的万尚志,郝明月几欲张开的嘴巴闭上了,此时还是不要打扰他,且容他休息一会。于是郝明月转身回到灶台旁,细心地掌控着火力,期间汤锅扑腾,他从中嗅到了一股前所未闻的味道,这种味道在鼻腔打转缓缓吸入肺腑,鲜美之中伴随着一丝极其清晰的甘甜。
依稀间,他重回了年幼的那个夏天,鹤依浓牵着他们师兄弟两个走在没有尽头般的漫长街道,道路两旁是无数奇巧物件,偶尔一个游走的糖葫芦小贩路过身旁,他只需蹦高叫道:“师傅,糖葫芦!”鹤依浓便会从怀里掏出铜板给两人各买两根,随后含笑摸着他的头,做逞凶状:“小孩子吃那么多个糖干啥,到时候牙齿吃坏了,拿什么承继师傅的衣钵?”
不过大他四岁的师兄却比他稳重的多,手持着糖葫芦却从来不曾吃,每当郝明月依依不舍地持着两个光秃秃的竹竿吮舔,便会有一只手递来两根冰糖泛光山楂鲜红的糖葫芦,郝明月大喜过往便要接过,却突然想到什么,恹恹地收回手,说道:“师兄没吃呢,师兄吃吧。”
每当此时,师兄都总会笑笑,“二月吃吧,师兄不喜欢吃山楂。”
郝明月回过神,不知不觉眼泪已经从脸上滑了一行,早已冰冷地坠在脸旁,他伸手抹去,喉间止不住地苦笑。可是师兄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但凡我喜欢吃的东西,师兄你却从来都不喜欢吃呢?
炉上汤煲咕咕噜噜,香飘袅袅,对策高台上,鼓队老大已然拎起鼓锤,看着那即将燃尽的香肌肉蓄势待发。待香炉之中的最后一抹火光熄灭,香灰落下,鼓队老大狠狠甩起鼓锤敲击道巨鼓上,一声巨响,宣布着决赛的结束。
“比赛结束!”
有人高声呼喊,同时数名工作人员迅速来到双方选手之处,令双方小组将汤煲从火上取下,双方小组无一不听令照做,随即便有小车推来,盛上两小组的汤品向评判席徐徐推去。
休息了大会儿,万尚志的体力亦恢复了不少,见状,他借着邵天宜的力道撑起身子站直,随后他看了看邵天宜,又看了看郝明月,三人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尚志在邵郝两人的搀扶下跟着推车的工作人员向评判席而去,他的神情疲惫,但一双眼睛亮堂堂的,身体也极为挺拔,在两位兄弟的陪伴下,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评判席而去。
终于,两组人到达评判席前,由于万尚志走得满所以到达的时间稍微慢了一些,是以工作人员想也没想便欲率先将提前一步到达的御厨小组烹煮的汤品呈上,却不料,一双手按在了汤煲之上拦住了他。
周政看着工作人员的眼,丝毫无退让之意,“先呈他们的。”
“你们先到的……”
周政目光沉沉,眼底渐蕴肃杀之气,“先呈他们的。”
厨艺比赛当中,若是二者实力相近,先上菜让评判品尝的是要比后上菜的劣势很多,因为之前品尝过的味道总会被当下的味道驱逐、淡去,周政此举,无异于想让万尚志等人先手进入劣势。
白将行眉头一紧,正要说什么,却不料另一侧传来青年淡然地声音——
“好,我们先呈。”
若说方才白将行皱眉的动作不甚清晰,待此时听到青年的话语后,眉头皱得紧紧的任谁都能轻易分辨出他的心情,他眼角几乎是狠狠地跳动了两下,怒视着万尚志,且想用目光传递给他某种讯息,制止他这种愚蠢的行为。
但万尚志并不看他,苍白的脸色,鬓边依稀的汗渍,他眉头坚定地聚在一起,一字一句:“我们先呈。”
汤煲很快便被呈放到评判席位上,白将行皱着眉头,一副不悦之色,但事到如今已再无转圜余地,他只得揭开汤煲上充当封口的荷叶。淅沥沥的水珠从荷叶上滑落,滴到桌上、他的袖子上,但白将行却一动未动,面露痴痴之色。
那年他年纪尚小,日夜随父亲出入宫中,每每在天色未亮便从家门走出,路过一条商贩们还未起身拾整的商业长街的时候,总会在些狭窄甬道中瞧见衣着破败面色饥黄的乞儿,无论大小,他时常能看到巡视的士兵从巷子里拖出或许是饥寒交迫而死的乞儿。
而御膳房中,所烹饪的食物皆是供给皇帝陛下以及他后宫当中的妃嫔,食材的挑选,更是万分精细。从各地不惧路途遥远运来的各种食材,光是路上为保存这些食材新鲜而花销的费用,便可保普通人一年的吃食。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甚至当面问了爹爹,为什么皇室可以享用天下珍宝,公主皇子出生即可衣食无忧尽享荣华;而新京城中,近为天子脚下,可多少深巷中消陨腐烂了多少条人命?
父亲会训斥他不许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但父亲眉眼之中的愁绪,白将行看得到,可他不明白。他郁郁寡欢的时候,让晁叔叔瞧见了,晁叔叔问他怎么了。
彼时他虽小却不愚笨,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