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现眼的那件披风还挂在衣架上。赵晏久端坐对面气定神闲。
他们玩的是最简单的掷骰子比点数。第一局,燕小三赢得哈哈直乐……半个时辰后,燕小三输的再也笑不出来了。饶是这么冷的天,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汗珠,一直蜿蜒至滚落鬓角,双眼瞪着怒不可揭。
反观赵晏久则悠悠的劈腿而坐,支起手臂来托着腮,神色轻松的笑看燕小三。
“你又输了啊。”
常欢默默的立在他背后,木然的往下瞥了一眼:公子赢就赢了,还要挖苦别人。指不定一会,对方就恼羞成怒了。
果然,燕小三眸光变凶,冷哼一声站起来,手里团着那几颗骰子细细摩挲,又掂了掂分量。
“你一定是出千了。”
输不起的人便是这样,总觉得别人耍手段才赢。
赵晏久轻摇了摇头,叹一声道:“我可是真心实意来输钱的啊。况且这骰子本就是赌坊的,我可没动过手脚。你不信的话,尽管把管事的叫进来问问。”
燕小三倒是想啊,可他寻思着不敢闹大。别说赌坊的人不好轻易得罪,就是大堂里的那些赌徒,但凡哪个不长眼的把他来赌坊这事告发,可就触了军营大罪了。
恍觉有片乌云罩头,只叹今日运气不佳。
燕小三一双乌眸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一圈,衡量再三,装作泄了气道:“嘁,算你运气好,爷也不是输不起,就是带的银两不够。你且等着,我下去找人借一借。”
说罢,拔脚就往门口撤,心里却是打定逃走的念头。
然赵晏久已经看穿,不屑的轻呵一声,手一挥,就看常欢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按住燕小三的肩膀,欲将他拉回来。
燕小三好歹也在军营操练武艺的,哪能在一个下人面前认输?绕过身来反手攀住常欢的手臂一拽,却不料常欢借力迎上用膝盖狠狠的朝他腹上一顶,痛的他膝盖跟着一软差点跪地。
“放手放手!公子你这么有钱,何必在意我输的这一点点啊?”
常欢将燕小三好生扶着又推回了桌前坐下。
赵晏久挑挑眉收了笑,声音低沉,目光掺着冷意,掐指算算道:“你统共欠我五十两啊。虽说本公子的确有钱,不过跟你赌输有什么关系?赌坊的规矩,欠债需得在此解决。说吧,你拿什么来还?先说好,断手断脚不必,家中妻女不必。本公子是来消遣,不想作恶。”
常欢配合的在旁捏了捏拳头。
说君子也会行不君子的事。赵晏久做惯了不羁洒脱,耍起诡计来倒是不见血的厉害。
燕小三怒目而视,不服气的青筋暴起。半晌,脑子里忽然转过弯,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不对,你是专程来坑我的吧?我什么时候与你结过仇!”
赵晏久故作惊呼道:“聪明啊!”比个拇指后转头看看常欢,一脸嫌弃。
常欢心累,干脆佯装没看到。
“容我开门见山了。欠的赌资我可以一笔勾销,不过我要你画押一份口供,就写力证军营粮仓起火那事,是苏康安逼你顶包的。反正这也是事实,你就不用替他隐瞒了。事成了,我还能给你一百两银子。”
赵晏久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其实他好好说话的时候,就是一派清雅出尘的模样。
燕小三听得愣住,心中慌乱。“你你你,怎么知道……”张口结舌,眼神发虚左右闪躲。
“我猜的,不过你的反应证实我的话没错。容你考虑一炷香,过会你要是不签——”
赵晏久拖着尾音顿一顿,继续吓唬道:“我可就要押着你去见唐参将了。”
这事从头到尾做的其实不严谨,最大的破绽就是赌坊这帮子人。苏康安为躲避追究,先要挟了燕小三,而负责登记值班册子的人,也是卖了他如今的身份。
燕小三琢磨下压力倍增,不敢怠慢的疾呼:“别别别,公子啊,你写我来画押。只求你这事一定不能传到唐将军耳里,军中纪律严明,我可不能丢了这当兵的差事啊!”
如今国泰民安,军饷也是按时发放,没什么能耐的人入伍总比去码头搬货强,是以燕小三还是很看重这身铁甲的。
待他惴惴不安的画押后,才想起来追问一句:“公子,你要这份东西是打算对付苏康安那小子么?”
赵晏久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眸中精光一现,扯起嘴角笑道:“我与他无仇无怨,就是替人找他讨样东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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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树梢,清辉入户。
赵晏久一嘴的清冽酒气,傍着常欢的手臂兴高采烈,身子歪歪扭扭,脚步磕绊的进了院子。
“姓苏那孙子!还敢跟我叫板……呃~也不想想,本公子怕过谁!”
“行啦公子,小声点,别一会把二小姐吵过来瞧你。”常欢干脆一臂抄过腋下,想要将他扶正身子。
不料赵晏久将他推开,跌跌撞撞就往别院去。常欢跟在后头是拉都拉不住,快到伙房了,急得不行突然瞥见了苏阿娇。
“阿娇姑娘,你快过来帮我一把!”
苏阿娇手放在围裙上擦着,听到了声抬头见是赵晏久和常欢,像是极不愿他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竟然转身进屋就将门合上。
常欢噎了一下,有些无语,全然搞不懂她在躲什么。
再看赵晏久澄澈的眸子变得迷离,他也瞧见了那抹娇弱的身影逃似的进了屋子。
怪我咯?
赵晏久往门口一站,目光一折,落在门缝里夹了一角衣袂。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