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动土。
从城西某处瓦房小户,一路炮仗齐放,铜锣开道。四名轿夫抬着一顶花轿,鼓乐喧天震地,后头紧跟亲友捱红绿包袱、挑牲畜担子,欢欢喜喜向着城南总兵府进发。
领头的一骑缠红绸的白马上,坐着今日的新郎官。他叫苏康安,是永城民兵营一个小小校尉。常年练兵营里晒得麦色肌肤,浓眉深目,身躯精瘦,下颌刮净胡渣还显得淡淡青色。身着白衽圆领大红喜袍,压不住喜色的扬起嘴角。
街市两道看热闹的人群不少,窃窃私语着。
“这苏康安命好啊,一穷小子竟被总兵府千金小姐看上了。从此前程似锦、官运亨通咯!”
“你瞧他除了身份低微了些,看着也满配的嘛!”
“你知道个蛋啊!我可听西子胡同的人说了,他之前有个童养媳嘞,如今入赘唐家,先把人休了呢!”
“啧啧,薄情寡义,那唐小姐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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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府。修缮白墙青瓦,红漆大门,廊庑挂琉璃走马灯盏,一踏进就是镂雕影壁,显宦人家。前院摆满了宴席,多是乡绅远亲。下人们忙活的脚不沾地,撞到了别人也乐呵呵的。
唐总兵站在进门的月台迎客,身形魁伟,脸如刀斧劈凿般硬朗。今日换了暗红直领绸缎长袍,本是严肃的脸上去了厉色,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
赵清淼跟着赵晏久上去与之打过招呼,将随礼交给仆人才进了院子,步上游廊台阶,听得正堂传来阵阵悦耳琴韵。
四门八窗贴着喜字,墙上挂着裱字丹青,博古架上摆着陶瓷花瓶。原本还有一处放兵器的架子,今日大喜就被收了起来,改放了一缸锦鲤。有小儿伸手下水乱拂,惊得几尾红黄鲤鱼冒了个泡就全躲到层层荷叶下了。
大堂中站了不少宾客,这里基本是唐家嫡亲家眷,也有交往甚密的官吏和富户。沾了王老爷子的光,把赵家兄妹也安排在堂内观礼。
其中一些是赵晏久认识的人,就上去搭个讪闲聊两句。赵清淼不喜欢与不熟的人攀谈,自己找了一处空桌几先坐下,抓了一把碟子里的炒瓜子嗑了起来。
常喜和沈霄就站在她身后,尽量缩了脚往墙根靠着。
“沈九,瞧着眼热不?”常喜侧过来嗤嗤低笑,还拿手肘碰了碰沈霄。
自打那话传开,她逮着机会就会揶揄两句。沈霄不想跟一个小丫鬟置气,就随她去了。
赵清淼磕完了瓜子觉得腮帮子疼,心道上火了蹙起峨眉。
沈霄余光里细瞧着,一下子了然的转身稍稍离开。回来的时候捧着一杯菊花茶,轻放在赵清淼面前。
修长干净的手从视线里移开,赵清淼连眼皮都懒得抬,端起茶杯吹着热气迷了眼。
—昨日王氏来搅一搅,她心里烦得很,就怕给自己搞出什么幺蛾子。
此刻,堂里人纷纷伸长脖子往门口瞧,原来是知府童大人携眷来了。
“恭喜恭喜啊!祝总兵大人早日得一对孙儿!”
“承蒙童大人赏脸,来来来快里边请。”
唐总兵亲自把童知府、童夫人领到主家第一张桌,又出去迎客。
算算吉时,那新郎官该在路上了。只要拜过堂,往后就入赘唐府了。
唐家老夫人坐在上手,刚与仆人低语吩咐礼节,回过头来见童知府落座,赶紧惊了一脸,颤巍巍起身见礼。
童知府连忙伸手扶她,“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笑的一团和气,将她轻按了回去。
又把童夫人介绍了一下,才转过脸告诉一旁的师爷:“今日不是升堂,自己找位置去坐。”
那些想要笼络关系的富贾眼睛聚着精光,已经打好主意,朝童知府那桌走过去了。
赵晏久刚与人打完招呼回来,腚一占座,就听外院喊着谁谁来了,送了什么礼。当听到王家的时候,赵清淼倏地抬起头。
果见王守义带着一家子姗姗到了。王守义四十多还小腹平坦,眼角虽有褶子但面貌不显老,已算同辈里头少有的。王氏今日梳着云鬓,一脸神气很显招摇。跟着他们进门的则是王家姐弟,以及金龟婿蔡文景。
王氏站后半步,目光却把院里和堂内的各桌扫量了一番:哦,这一桌的李老板,绸缎铺开张的时候去过。啊,那边的张县官,他夫人与自己一块到庙里进过香......
王守义带着他们绕过前排的桌子走过来,赵晏久和赵清淼则赶紧起身。
“舅舅,舅母。”
“坐吧,一家人不必拘礼。”
接下来一桌人相顾无言。
默了默,王守义率先对着赵家兄妹道:“最近天凉了,老爷子腿寒痛的下不来床,挑个时间你们回来吃饭,正好看看老爷子。”
赵家兄妹自然点头答应。
那头王氏不怀好意的盯上赵清淼,低笑着问:“清儿啊,昨日我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啊?”
她话说完,其他人不明就里齐刷刷的望过来。
赵晏久手放到桌下,轻扯了扯赵清淼的袖摆,好奇的问道:“妹啊,昨儿舅母来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她叫你考虑什么?”
赵清淼神情淡定的迎向众人,脚下却朝兄长踩了一记。
赵晏久冷不防“哎哟”出声,然后干笑两下,瞪去一眼,挪了挪凳子。
“舅母,那事我自个会看着办的。”赵清淼想与其费心解释,不如直接断了她的念头。
王珏就没心思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