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德的要求听起来很简单,还是蔬菜深加工的事,要杨昆尽力从旁协助,出谋划策,监督执行。
出谋划策可以理解,对于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来说,净菜加工业还是一门新生事物,作为始作俑者,杨昆帮着出出主意,把把关,算是责无旁贷。
可这监督执行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陈树德的解释是:“你是不了解这帮坐机关的干部,平日里人浮于事不说,还一向听风就是雨,再好的想法,到下面都能给你执行歪了,坐在我这个位置,平时听到的、看到的基本上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想亲自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吧,人还没出门,下面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更深层的东西,陈树德没说,不过杨昆也能猜得出来。
体制中人,揣摩上意是常例,一般情况下,领导的意图不难领会,有的时候就很容易揣摩得过了头,好好的一个想法或指示,经过层层传递、节节夸大,到了基层往往就变了味,无疾而终也还罢了,要是搞得劳民伤财、天怒人怨,老百姓可不管这事是谁负责具体执行的,要骂,就直接戳着领导的脊梁骨骂。
陈树德这么想,倒不是因为他多么开明或是体恤百姓,主要还是珍惜羽毛,怕坏了自己的官声。
杨昆就半开玩笑地建议:“您可以没事下去微服私访啊。”
陈树德和刘运升相视而笑,“微服私访那是戏文上演的,糊弄老百姓的戏码,现实生活里这么干,只会给上头留下政治不成熟的印象,要尽可能详细地了解基层情况,通过这种非官方的渠道往往更加直接、有效。”
杨昆立刻就明白了,所谓的监督执行,就是打小报告呗。
想想学校里那些经常找老师打小报告的学生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杨昆就觉得一阵蛋蛋的忧伤……干这活得多招人恨呐!
他愁眉苦脸地问:“陈书记吩咐,我自然是毫无保留地照办,只是身为一个平头老百姓,怕是胜任不了这份差事。”
陈树德笑眯眯地说:“听说你还有个身份,是邺河日报社的编外记者?”
“呃……”杨昆噎了一下,赔着笑解释道:“不是记者,是社会观察员,糊弄人的。”
他在日报社挂名的事没对外宣扬过,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不用猜,肯定是陈静告诉她老子的。
杨昆心里好一阵郁闷,自己身上还剩下多少秘密是这位准泰山不知道的?
“性质都差不多吧。”陈树德笑得活像只盯着小鸡仔流口水的老狐狸,“作为社会观察员,聆听民声、体察民情,也算份内的工作,所以啊,这活还就非你莫属,也别推辞了,就当帮我和你刘叔叔的忙,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向我们反映。”
话说到这个份下,再矫情可真就显得不识抬举了,杨昆就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下来。
反正这玩意也没个具体的量化指标,您老人家姑且吩咐,我老人家姑且答应,平时该干嘛干嘛,等您老什么时候心血来潮,过问起来,随口糊弄几句也就是了。
转念又一想,他能想到的,陈书记自然也能想到,明知道这事只能是空头文件,干嘛还要一本正经地托付给自己来办,这不是放屁脱裤子么?
略一思忖,杨昆就猜到了陈树德的真正用意。
人家指点叫他随团视察,当着大伙的面把他请上专车,不是有多看重他的能力,而是要拿他当传声筒,向大伙传递一个信息:这小子是我的心腹,也是我的耳目,你们这帮家伙当差办事最好上点心,甭打算敷衍了事,更别指望混水摸鱼地捞好处。
至于什么表现妖孽、什么爱才之意,全是杨昆自己无比自恋加臭屁的痴心妄想罢了。
想通了这一节,杨昆刚才的兴奋和得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陈书记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
人家这才叫老奸巨滑呢,相比之下,自己那些敲闷棍、砸黑砖的下三滥手段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回到县委大院,杨昆推门下车,小跑着绕到另一侧替陈树德拉开车门,还没忘了一脸谄媚地伸手替他老人家护住车顶。
对他这种半开玩笑似的作派,陈树德只是一笑置之,在台阶下和刘运升等人握手作别,顺便叮嘱、勉励了一番。
杨昆刚回到自己车前,陈静也走了过来,当着大伙的面问他:“我表姐两口子请客吃饭,你去不?”
杨昆一愣,强忍着没敢回头去看陈书记的反应,一本正经地反问道:“王波请客,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陈静落落大方地拉开车门,“是婷婷姐的意思,请红玉和她对象吃饭。”
杨昆坐进车里,有点心虚地朝台阶上瞅瞅,“都请了谁?”
陈静说:“除了表姐两口子,就是红玉和她对象,再加上我这个孤家寡人。”
假装没听出她语里的幽怨之意,杨昆有点为难地咂咂嘴,“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咱俩这么硬凑过去,不大合适吧?”
“我看你是怕人家起疑心吧?”陈静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哟嗬,叫板?
哎呀我这个暴脾气啊,杨昆一捋袖子,“去,为嘛不去!”
自开业至今,喜羊羊已经成了易阳中高档饭店的代名词,也是年轻人请客吃饭的首选,刘婷请表妹和未来的表妹夫吃饭,自然不会舍近求远,晚饭就订在勤政街店,出门拐个弯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