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昆本以为,今天到场的只有邺钢集团三产公司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搬了位集团副总过来。
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虽然这位顾总分管的只是集团外围的附属企业,如机加工中心、三产公司、医院、加油站、公交车等,不负责具体的生产和销售任务,不过其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只要和他搞好关系,就不难和销售公司搭上线。
有本企业内部的高层领导引路,总比他这个外行蒙着眼睛瞎撞要简单、有效得多。
令杨昆感到有些郁闷的是,百试百灵的“年少多金、商业奇才”的光环到人家跟前不好使。
即便徐丽娅主动介绍说他才是喜羊羊的大老板、大股东,这位顾总也只是礼貌地夸了句“后生可畏”,和他碰了杯酒,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视屏幕上。
对于这种称不上冷遇的冷遇,杨昆倒也有心理准备。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民营经济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受社会风气和传统观念的影响,国有企业的干部职工相当看不起那些顶着“投机倒把”帽子的个体户,私营老板们在社会上的地位可谓相当低下。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私营业主们在经济建设中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大量的国企因经营不善而停产、整顿,甚至破产倒闭,工人们分流、下岗,领着微薄的生活保障金,眼看着以前被自己嗤之以鼻的个体户们个个开好车,买好房,玩好女人,受骨子里残存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驱使,曾经的鄙视心理开始逐渐转化为强烈的妒忌和怨恚。
到了90年代中期,这种针对私营业主的负面看法还普通存在,尤其是像邺钢这样受国家重点保护的资源性、基础性重工业企业,其领导层都是半官半商的身份,加上本身就挣着高人一等的工资和资金,对于除了钱之外什么社会地位都没有的民企,例来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
以杨昆现在的百万身家,在易阳县足以横着走,不能说人见人爱,起码也是人见人敬,可在家大业大的邺钢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别说他了,那些靠着邺钢吃饭的经销商、供货商们,哪个不是身家巨万,还不是经常被月收入只有千把块钱的部门经理、调度员、仓管员甚至门岗呼来喝去,训得跟孙子似的。
当然,这种轻视心理,大多存在于其中层干部及基层职工之间,越是高级别的领导,涵养越深,即使骨子里看不起人,脸上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杨昆也不是那种轻易言败的人,但当他抱着投石问路的心思和对方攀谈时,一连试探过几个不同的话题,顾总都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认真地倾听,耐心地回答,从表情到谈话的内容,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却又能感觉到其职业化的笑容下面隐藏着的、拒人千里的态度。
知道对方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平时求其办事的人肯定少不了,多半认为自己也是有求于他,想通过他的关系从邺钢身上挖下一块唐僧肉来——严格的说,这个说法其实也没错——杨昆就改变了策略,将话题引到晚会本身上来。
果不其然,一谈到节目,顾总的兴趣就变得浓厚起来。
就内地主持人倪大姐和香港来的许小姐的衣着打扮,以及彼此主持风格上的差异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探讨之后,杨昆算是明白了,人家肯赏脸,压根不是看重喜羊羊的实力,只是单纯地喜欢热闹,带着老婆孩子出来散心来了。
第一次见面,只为混个脸熟,得到对方还算善意的回应后,杨昆便不再纠缠,以免弄巧成拙,将好不容易给对方留下的、还算正面的印象破坏掉,举起酙满红酒的高脚杯,礼貌地和顾总及在坐的诸位贵宾碰杯后,和徐丽娅一同起身告辞。
走下楼梯时,徐丽娅问他:“怎么看你有点拍马屁的嫌疑,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杨昆暗赞她观察敏锐,笑道:“表面上看起来,租赁合同敲定之后,眼下暂时就没有什么需要借重他们的地方,不过我觉得,尽量和他们搞好关系总没坏处,说不定哪天就有借助对方的地方呢?等到真的需要对方帮忙时再去抱大腿,多半为时已晚,所耗费的资源和成本也要高得多。”
徐丽娅正在志得意满的兴奋头上,刚才又多喝了几杯,就没像平时那样注重彼此的辈分差异,随口跟他开玩笑道:“只是普通的应酬,愣是让你琢磨出这许多花样来,我该夸你老谋深算呢,还是该笑你诡计多端?”
杨昆皱着眉头想了想,“老谋深算似乎也不是什么褒义词?”
回到叶小换和刘素芬母女所在的餐桌前,挨着叶小换坐着的齐小霞起身给杨昆让座,杨昆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就请徐丽娅挨着女儿坐下,自己搬了把椅子,挤到老妈和老姐之间,挟了几口菜垫了垫肚子,收起生意上的念头,专心致志地陪着家人看晚会。
看到10点多的时候,刘素芬惦记着要烧新年头柱朝天香,也担心雪天路滑难行,就提议早点回家。
杨昆是坐杨建军的车过来的,下午开始下雪时,他想到上次被人碰瓷的经历,担心自己车技不好,也惦记家里的老婆孩子,就和杨昆打了声招呼,先行回了家。
瞅瞅王波那桌,一帮没心没肺的家伙拼酒拼得个个都脸红脖子粗,杨昆可不敢坐这帮醉鬼的车回去,就想让他们匀辆车出来,压着声音喊了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