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斗然逆转,被几十号如狼似虎、满脸杀气的混混们团团围着,以两个中年人为首的十来号人面面相觑,再听杨昆的口气,敢情跟公安系统各部门的头头们关系莫逆,这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一个个两股打战,不敢动弹。
被杨昆拧了半天胳膊的中年人揉着手腕子,满脸愤懑地怒道:“咱们就找姓何的王八蛋算账,关你们什么事,光天化日的,想仗势欺人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刚才情急之下不曾留意,此时听他讲一口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旁边帮腔的人口音也是相似,杨昆心里就是一动。
易阳本地方言和北方官话相近,和普通话发音有着较明显的区别,放眼整个县境之内,说普通话的居民也只有农大分校、海军后勤修造厂及市国棉五厂这几家外来户集中的企业、单位。
在这几家之中,农大分校归省农大直管,里面的教职员工大都是省城人,海后修造厂属于军工企业,其职工来自全国各地,口音更是驳杂,只有市国棉五厂的职工大都来自于东北,其中还有不少朝鲜族人。
有次跟何平闲聊时,杨昆曾听他说起过,宋玉芳就是朝鲜族人,父母在易阳落户已有二十多年,她从一落生就在本地长大,说话就随了易阳口音。
90年代,高中校园里的风气相对还比较保守,也只有宋玉芳和李丽这样压根没把自己当易阳人,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土老冒,喜欢追求个性和自由的女孩子才会把个人感情当作筹码,把身体当作本钱,肆意地挥霍、放纵。
想到这一层,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帮人只揪着何平一个人不放,也明白了何平为啥不敢还手,还不让手底下的人帮忙。
瞧对方闹出来的声势,如果单只因为始乱终弃,倒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毕竟自家的孩子是什么德行,她们的父母肯定一清二楚,莫非……
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把何平拉到一边问个仔细,只是瞅瞅对方脸上羞愤交加的表情,杨昆自觉所料应该不差,知道这种事张扬开来肯定难以收场,抢着对方的话头怒声喝道:“王法?好,咱们就当着这么多叔伯阿姨的面,论一论什么叫王法!”
他伸手指指身后的店面,又朝着围观的人群划了个圈,大声补充道:“跑到我的店里,殴打我的员工,影响我的生意,这就是你所谓的王法?今天上门生事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都给我到里面老老实实地蹲着,等公安局的同志过来,咱们再接着往下论王法!”
几句场面话说完,也不给对方当众宣扬丑事、大声喊冤的机会,指着面红耳赤的中年人,高声吩咐道:“伙计们,把这群聚众滋事的王八蛋给我赶到店里看起来,哪个再敢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大耳括子给我狠狠地抽!”
中年人还待再辨,见杨昆猛地一扬手,吓得又把口边的话咽了回去,被几个小子连推带搡地推进店里,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胸膛急剧起伏着,却又不敢发作。
一个东北烧烤师傅忿忿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这王八犊子,真特么给咱东北爷们丢人!”
等上门生事的十来号人都被赶进店里,杨昆几步跨上台阶,朝依然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的人群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老少爷们,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大家吃喝的兴致,兄弟在这表个态,今天中午这顿,烧烤吧全部免单,火锅城一率半价,小小意思,就当给各位赔个不是。”
听到有便宜可占,刚才还怨声载道的食客们顿时眉花眼笑起来,陈静在人群外围站着,听他一句话就将聚众斗殴的影响消弭于无形,也不由得暗赞他心思机敏,处事果断。
没过几分钟,人群散得差不多,王波才瞅见她也在场,走过去问:“你们在这干嘛呢?”
陈静喊了声姐夫,笑着解释道:“本来是跟傅姐过来蹭饭来着,没想到赶上一场好戏。”
杨昆走过来,正好听见她的话,笑着问:“这么热闹的场面,也不知道够不够格上一次易阳新闻?”
刚才还见他大发雷霆,火冒三丈,一转眼就变得谈笑风生,陈静心里暗暗震惊,“这小子学川剧的?怎么脸色说变就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临危不惧,处变不惊,嬉笑怒骂皆文章,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种人的吧?”
这么一想,陈静自觉对杨昆的了解又深了一层,同时认为自己已经大约猜到了以傅青梅的资本和眼光,为何会钟情于他这个毛头小子的原因,明眸中波光流转,笑盈盈地答道:“地方台的新闻节目嘛,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你不会连这也不懂吧?”
杨昆呵呵一笑,“乡下人,见识浅,您别和我一般见识,这边闹得乱烘烘的,眼看是吃不成饭了,不如到隔壁凑合一顿,不想吃羊肉,还有酸菜鱼、水煮鱼呢。”
和傅青梅对视了一眼,陈静点点头,问:“姐夫,你吃了没有?”
王波刚才在电玩城和常三对账,还真没来得及吃饭,朝她摆摆手,“你们先过去,我跟昆哥把这事处理完再说。”
陈静知道他们这会也没心情吃饭,答应了一声,挽着傅青梅的胳膊往隔壁走,边走边笑。
傅青梅好奇地问她:“笑什么?”
陈静歪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笑他刚才的样子啊,好威风,好煞气,好有趣。”
傅青梅被她搞糊涂了,威风八面、煞气十足也还罢了,跟有趣又怎么沾得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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