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的隔音性能相当不错,关上车门的同时,也将搅得人心浮气躁的声浪和刺鼻的硝烟味一并关到了外面。
等鞭炮的声势稍减,前面的奔驰车缓缓起步,杨昆拨了一下档杆,也不踩油门,仅凭着发动机的怠速,驱动着轿车无声无息地向前滑行。
刚才在屋里就注意到他一脸的精彩纷呈,此时离得近了,看得更是清晰,刘婷瞅着他的侧脸,眼神里透出藏不住的笑意。
杨昆扭头看看她,撇嘴道:“怎么,现在才看出哥的英明神武、卓尔不凡来?”
刘婷嘴角抽了几下,只是笑。
听他厚着脸皮胡吹大气,陈静和坐在杨昆身后的少女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少年有点意思。
杨昆猜她不说话多半是有什么讲究,故意逗她:“其实这会也不算晚,毕竟没进洞房呢不是,这样,只要你一句话,咱俩立马撇下三皮那憨货,天南地北四处逍遥去!”
刘婷也不还嘴,只是拿手电筒在他右手背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刚才在屋里,杨昆只留意到她身上的大红旗袍,以及出门上车时捧在手里的花束和“蒙头红”,却没想到她手心里另有玄机,低头瞅瞅,手电筒,小镜子,还有一扎红头绳。
杨昆顿时来了兴致,问她:“这都是些什么法宝,照妖镜?捆仙绳?是不是拿这些玩意往三皮哥脸上一晃,就能镇得他这辈子对你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光有法宝还不管用吧,是不是还要配合咒语、口诀什么的?”
后排那少女听不下去了,略带埋怨地解释道:“掐八字、算时辰的半仙专门嘱咐过,我表姐过门之前,这一路上都不能开口说话,你专心开车好不好?”
听她说话的语气,杨昆就知道她和李丽一样,都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脾气,也不以为意,耸耸肩膀,“我知道。”
陈静觉得少女说话的语气有点冲,怕她无意中得罪了人,忍不住想出声相劝,刚喊了声“红玉”,听到杨昆无所谓中略带调侃的语气,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隔着座椅,叫红玉的少女向他扮了个鬼脸,见陈静微微皱眉警示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迎亲车队讲究不走回头路,来时走的东环,回去时就要从影院前的迎宾路拐回勤政街,正是全县城人车流量最大的路段。
婚礼双方的管事人员都有丰富的经验,有意安排车队提前出发,也不怕在路上多耽搁些时间,甚至为了赶吉时,还要故意压着车速,车队又长,走走停停地,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
不能逗新娘子说话,杨昆又没心情跟后座的两位美女搭讪,觉得车内气氛有些沉闷,便随手打开了车载cd,一段悠扬的吉它声传了出来。
陈静是正经传媒大学本科毕业,虽然不是音乐专业,也接受过系统的声乐教育,对于英文歌曲自不陌生,一听前奏,就知道是老鹰乐队的成名经典《加州旅馆》。
杨昆这阵子正趁闲暇时练这段曲子的solo,听到熟悉的旋律,倚放在扶手箱上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跟着模拟弹奏起来。
叫红玉的少女姓李,和陈静、刘婷是亲姑舅姊妹,今年刚从市财校毕业,还没安置好工作,参加类似的婚庆场合不多,当伴娘更是头一遭,见车速太慢,便问陈静:“小静姐,几点了?车开这么慢,会不会耽误婷婷姐的吉时?”
“早上来得慌了,忘了带表。”陈静的视线正被杨昆随着节奏跳跃的手指所吸引,暼见他大衣袖子下露出半幅金灰色的表盘,便问:“小师傅,现在几点了?”
杨昆抬腕看了一眼,“十点三十五。”
陈静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转头安慰小表妹:“还早呢,慌什么。”
李红玉这才注意到杨昆把手表戴在右手腕上,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暗忖:“说话阴阳怪气的,戴个表都跟正常人不一样,好有个性么?”
其实她有点冤枉杨昆了,他这么戴只是因为真皮表带不像金属带那样松适自如,用左手握着方向盘时,向上弯曲的手背被表冠硌得有点不舒服而已,倒没有什么特立独行的想法。
李红玉自小娇惯,又没怎么接触过社会,虽已年满19,心性还有些小孩子气,没过几分钟,又问杨昆:“哎,几点了?”
杨昆看看表,“四十。”
“师傅你别理她!”陈静亲昵地在她脑袋上戳了一指头,“瞧你那猴吃芥茉的样,皇帝不急太监急!”
李红玉哼了一声,说:“正牌皇帝在前面坐着呢,你充其量就是一大内总管!”
杨昆默默地在肚子里接了一句:“朕——在此!”
一首《加州旅馆》听完,下一首《此情可待》没放到一半,李红玉又沉不住气了,直接拍拍杨昆的肩膀:“哎,再看看几点了?”
陈静哭笑不得地扯扯她的袖子,“还当在学校里呢,说话那么没礼貌,师傅你别介意,没请教贵姓?”
听她说话和气,没有某些白领女性身上那种自命不凡的优越感,杨昆对她的印象稍有改观,笑着答道:“不敢,小姓杨。”
李红玉吃了表姐的挂落,心里不服,脸上却换了付表情,笑眯眯地问:“杨师傅,请问现在几点了?”
杨昆也懒得跟这种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计较,直接向后伸出右手,让她自己看。
李红玉还真就不客气地抓住他手腕子,歪着脑袋看了几秒钟,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