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凉风和煦,山涧清风徐徐,沁人心脾的清凉。半开的窗户被吹得嘎吱作响,偏头便能觑见山顶绮丽风光,清晨白露凝在草叶中,晶莹剔透的露珠折射出莹润日光,更显得生机勃勃。
院中央有一颗年代久远的梧桐树,枝干粗壮,四人合抱。繁茂枝叶在地上投下一片蓊郁,树下静悄悄走过一个小和尚,往窗户内打量一眼,旋即匆匆走过。树叶婆娑,飒飒声不绝于耳,旭日东升,逐渐融化了满园清寂。
那声绵软娇糯的哭诉言犹在耳,宋瑜不是故意撒娇的,她只是想让霍川知道自己受了苦,脱口而出,不排除有夸大其词的因素。一个晚上过去,早已不如刚开始那般疼痛,只是肿胀仍未消褪。
丫鬟正欲上前为她涂药,在半空被霍川拦截,“我来。”
音落被丫鬟疑惑地觑了一眼,但见他镇定自若,不像是在说笑。丫鬟犹豫不决地将药膏递到霍川手中,仍旧不忘叮嘱:“郎主若是不方便,尽管放心交给婢子……”
无人回应,她讪讪地退出内室,临了担心地回头。只见宋瑜兴致盎然地盯着他动作,熠熠生辉的眸子璀璨如星,满含希冀。对面霍川打开白瓷瓶,往手心倒了一些药膏,试探着碰向宋瑜的额头。
起初他没找准方向,于是宋瑜握着他手腕放在额头,“你轻一些,别弄疼我了。”
肌肤相贴,果真鼓起好大一包,霍川眉头越皱越紧,在伤口周围动作轻缓地为她搽药,“为何会孤身一人前往后山?”
药膏涂在脑门清清凉凉,尤其被风拂过的瞬间,宋瑜惬意地眯起眸子。没等她高兴多时,便因霍川无波无谰的一句话哑口无言,她收起嘴角弧度,低头一副乖乖认错模样:“林霜说那里有一只兔子受伤了,我救它时不慎掉入洞中……”
说罢恍然记起还有一只兔子!她忽然抬头,狠狠地撞上霍川手掌,疼得冷吸一口气,“我的兔子呢?灰色的胖乎乎的!”
霍川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不清楚。”一壁说一壁给她按揉脑门伤口,语气和动作判若两人。
宋瑜哪里肯依,她千方百计救回来的,怎能说不见就不见。说着不顾一切地下床寻找兔子,全然忘记郎中叮嘱过的话,“一定在谢昌那里,我去要回来……”
她脸色一变,默默地捂着嘴巴退到一旁,掩耳盗铃:“我什么也没说。”
本以为霍川知道跟谢昌扯上关系必定恼火,岂料他面无表情地放回瓶子,“他救了你?”
宋瑜下意识摇头,很快诚恳地颔首,“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当时我睡着了……醒来便看见他。”自然而然省去了被谢昌强行抱回一事,她万万不敢让霍川知道。他那样的怪脾气,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宋瑜很快想起林霜,她实在漏洞百出,“林霜说要寻人来救我,可惜我等了许久都没来。当时你们让人寻找我的时候,听说她也在场?”
若真如此,那她的心思委实叵测。
林霜中意谢昌,然而宋瑜现在嫁给霍川,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宋瑜歪着脑袋拼命地想,黝黑瞳仁一转,定定地盯着面无表情的霍川。
彼时场面混乱,他又是个瞎子,哪有功夫注意旁人情况,一颗心都挂在她心上。是以霍川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没在意。”
不知为何他沉默寡言的模样,让宋瑜越看越欢喜。暂且将林霜的事情搁置一旁,她倾身,手掌撑着弥勒榻凑到他跟前,脸颊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侧脸,光滑细腻的皮肤相贴,陡然生出一种别样的触感。
宋瑜粲然一笑,眸子弯如月眼儿,“虽然你不准我道谢,可我还是想谢谢你。”
薄罗那个口风不实的丫鬟,凡事早已说与她听。他竟然为了找她,走遍了整座山头。
他待自己温和耐心,这点宋瑜都能感受得到,他虽不说,却是世上最温柔的力量。不管他对旁人多么残忍冷厉,对她终究是好的,知道这点已经足矣。
霍川焉能察觉不出她话里深意,抬手放在她头顶,唇瓣挑起,“三妹打算拿什么感谢我?”
霎时打消了宋瑜所有的感动,多么正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便有别样的暧昧。宋瑜禁不住想歪了,脸蛋红得能滴出血来,“我只是随口感谢一下,你不必当真!”
霍川缓缓嗯了一声,刻意拉长的声线让宋瑜无地自容,好似她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没办法再与他多待一刻,宋瑜慌不择路地跳下短榻,顾不得唤来丫鬟,三两下蹬上笏头履便冲向屋外,去寻找她的灰兔子。全然不知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多可爱,尚未起身便被霍川猛地捞了回去,他不悦的声音响在头顶,“大夫说你不能下地,你想变成瘸子?”
宋瑜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她默默地缩回去,“我忘记了……”
外面丫鬟听到动静前来,她只能在屋内好好休养。至于今日下山一事,唯有再做商议。
霍川唤来明朗,对她不放心地叮嘱,“别再乱动。”
宋瑜撅嘴不高兴地点头,她真是太丢人了。
待人离去后,室内一片清寂,她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盯着头顶屋梁。忽地想起一事,偏头询问丫鬟,“我的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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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引着霍川来到室外,待再听不到内室动静,才吩咐他道:“去问一问林女郎昨日做了何事,在下山之前,时刻注意她的动向。”
明朗疑惑出声:“郎主注意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