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谢恩起身,依然低着头。
“多日不见,怎么好像生分了许多?”宇文宸语带笑意。
“奴婢不敢。”
“在这里可还住得惯么?”宇文宸居然嘘寒问暖起来,反叫人心里一阵发毛。
柔连连点头:“奴婢住得很好。”
“那就好。”宇文宸像是没话找话说。
柔则心生惧意,一刻也不想多呆。回话心不在焉,唯唯诺诺。
宇文宸大概也觉察到了,倒是心平气和地说了几句,便放筱柔离开了。
柔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飞奔而去。平日里镇定自若的她,见了宇文宸竟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可见这个魔君所作所为已是人神共愤。
宇文宸定定地瞧着她背影,蹙紧眉头,若有所思。这丫头想躲瘟神似的躲自己,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可怕?哼,岂有此理!
然而一种众叛亲离的失落感还是如阴云一样渐渐笼上心头,抑或自己真的错了?
“你说,朕是不是很可怕?”见到闻婵,宇文宸忍不住就问。
“不,没。”闻婵笑得很勉强。
“你跟朕说实话!”宇文宸逼近她,眸子里泛着疑惑,还有一丝怒意。
闻婵慌乱地摇头:“不不,陛下,臣妾。”身子有些微颤抖,显然害怕得说不下去了。
宇文宸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朕真的很可怕!为什么。”眼里狂乱的神色一闪而过。
闻婵怕他疯病复发,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准备往门外跑。
岂料宇文宸这次竟是异常冷静,眉宇间凝着一重浓浓的愁绪,语气落寞:“唉,朕这是怎么了。朕有时会神智混乱,做出一些狂悖之事,伤害无辜。为何会这样,你能告诉朕么?”
紧紧盯着闻婵,满脸期待。这令闻婵更加恐惧,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朕!”宇文宸说得好好的,勃然变色,凶神恶煞。君心难测,这家伙尤其喜怒无常,教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闻婵一张俏脸惨白如纸,下唇都在打着哆嗦。
宇文宸语声转柔:“罢了。朕又不是老虎,怕我吃了你吗?”站起身在房里转了个圈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闻婵心跳渐缓,暗暗吁了口气。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虾着无尽的烦恼与愁苦。
恍惚若梦,却又分明是宇文宸的声音。
“筱柔,娘娘传话,问你那件织锦玉罗裙绣得怎样了?”闻婵的贴身侍婢小史前来问话。
“差几针就收尾了。”筱柔连忙迎出去。
“嗯,除夕夜能赶得及穿么?”
后日就是除夕了,闻婵催得很急。筱柔笑道:“这就好了,待会儿筱柔亲自给娘娘送过去试穿。”
小史拿起玉罗裙细细瞧,啧啧赞叹:“筱柔,你手艺真是出神入化了!”
“姐姐过奖了。”筱柔淡淡地笑。
晌午时分,筱柔捧着完工的玉罗裙来到闻婵寝宫。
绣工精致,花样繁复,色泽艳丽又不失柔和,加上十分合体,闻婵极为满意,当即命小史封了十两纹银打赏筱柔。
柔谢了恩,打算告退。闻婵却道:“不急,我这里有几样精致的点心,你尝尝吧,是鲍大厨做的,很好。”
鲍大厨是宫里最好的御厨,平日里下人很难吃到他做的东西。闻婵破例赏赐筱柔,应该算得青眼有加了。
“你绣的花样我很喜欢,多吃点儿。”闻婵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柔不便违拗,只得接过小史递来的点心,吃了几块。
“可还中吃么?”闻婵定定地看着她问。
柔莞尔一笑,点头道:“好吃。不过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娘娘太客气了。”
“小史,你去把那包明前龙井拿来。”闻婵支走小史,看向筱柔:“我记得你最喜欢明前茶。”
“难为娘娘还记得,筱柔先谢过了。”筱柔屈膝行礼。
闻婵叹息一声,半晌才低低地道:“我还记得他也喜欢。”
柔一怔,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默然不语。
“他,好吗?”
柔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摇摇头:“无所谓好不好,娘娘也是知情的,不过苟活于世罢了。”
闻婵一双美目泪光莹然:“我对不住他。”
“那也怪不得娘娘,他知道的。”
“今生今世,注定负了他!来生若有缘。”闻婵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柔四下里看看,低声道:“娘娘小点声,这些话万不能传到陛下耳中,否则只怕对您不利,须防隔墙有耳!”
闻婵点头:“我知道,只是心里难受得紧。”
“嗯,奴婢理会得。”筱柔思忖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道:“娘娘可知‘十香软筋散’?”
“什么‘散’。”闻婵还待追问,听得脚步声响,忙噤声。
小史拿了茶叶回转来,闻婵对筱柔道:“你拿去吧,这是上好的。”看看她,欲言又止。
柔冰雪聪明,马上心领神会,叩谢道:“谢娘娘恩典,筱柔记住了。”
“嗯,你的话我也记住了。”闻婵水一样的明眸微微一霎,道,“你的手艺真好,我很喜欢呢,以后多帮我绣点好看的。”
她二人说话像绕口令,小史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敢多问。
除夕夜多喝了点酒,闻婵觉得头晕晕乎乎,身体乏力,懒懒地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御医来看过,只说脉象沉稳,并无大碍。开了几剂补药,吃了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