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阿福,赶紧找几个人把这尸体给我抬走,我堂堂沉府门前躺一具尸体成何体统!”
说罢,门前便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大门也随之“砰”地一声,本人重重地关上!
是马车要撞死她……尸体……
有人死了吗,是不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崔红胭会那么慌,为什么娘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娘,娘……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两行热泪顺着少女昏迷不醒的脸庞滑下,如同晶莹剔透的露珠般,融入身下的泥土。
天色早已彻底大亮,阳光也暖暖地洒了下来,可是她的身心却是那么地冷,如同寒冷的冬天一般,冷入骨髓。
一夜凉雨,万朵落梨。
仿佛上天都在为她垂泪一般,漫天的小雨洒个不停。连破庙里的蛛网,都在风中颤微地瑟缩挣扎,如绝望地逃脱。
半晌,少女紧闭的双眸终于睁开,带着一丝日光入睑的刺眼疼痛。
意识恢复的刹那,她早已手脚并用地朝着角落的那道身躯爬了过去,满腔悲呛的歇斯凄凉,“娘!”
娘你怎么了!
“娘,娘你醒醒啊!”
只是任凭她如何呼唤,任凭她千般乞求,娘,都永远地去了……
那双满含疲惫却永远慈爱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那双流了一辈子眼泪,也期盼了一辈子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般地安详,嘴巴微微地张开着,像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又像是满含着什么希望的喜悦。
是的,希望,因为那五两银子。那做狗一样爬到大街对面,用嘴巴叼回的,崔红胭施舍的,却可以救她女儿命的银子!
那是她全部的期盼和希望!可以救她女儿的唯一的希望!
心中只觉一股热血呛上来,胸中悲愤处,双手竟已颤抖到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响的只有一句话:娘死了!娘死了!
娘……死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亲人,这个世界上唯一疼她的,爱她的,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亲人,从此离她远去了……
可是,她却在她意识清醒的最后那一刻,还在对大哥说着她的不是……说着娘不爱她,不在乎她,说她不曾放她在心里……
可是,娘却在她不为所知的时候,在她抱怨痛苦的背地里,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连命都不要了……
一个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人,一个为了她,连自尊也不要,连所有都不要的人,又如何能够不爱她,又如何能够不在乎她呢!
沉鱼,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糊涂的混蛋!
沉鱼,你才是害死了娘的罪魁祸首!
“娘!”
小心翼翼地将娘的身子抱在怀中,如同呵护着一件不允许任何人掠夺的宝贝一般,颤抖的声音极力压抑着嗓间的哭腔,“娘,不怕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再也不怕了……”
你不是说过吗,有鱼儿陪在你的身边,你就不再怕风,不再怕雨,不再怕茫茫黑夜中的孤寂。
而现在,娘,您再也不用害怕了……
“娘……”伸出手,抚上娘虽然瘦削却依旧清秀美丽的脸庞,那张脸庞依旧那么地安详,带着一抹微微的平静,仿佛只要睁开眼,便会对着她温柔一笑,“你是太累太累了,所以才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对不对……鱼儿乖,鱼儿会在身边好好地守护着娘,保护着娘的,娘您好好地睡……”
睡醒了,娘依旧会回到鱼儿的身边,鱼儿依旧是娘的乖女儿……
四周静寂无语,天地万籁俱寂。惟有破庙外淅淅沥沥飘起的丝丝细雨,如同读懂了她的心事一般,洒下一地的泪水凄凉。
白梨花,四月雨,不问卿念否,惟有相思意……
娘,还记得小时候您最爱在鱼儿耳畔轻哼的歌吗?您告诉我说,您最最喜欢的就是梨花,只因它洁白素茔而美好,如一颗单纯而剔透的心。
娘,那首歌,其实是沉正言为您而填写的词吧。娘是洛城第一美人,桃花媚颜,沉盼神飞,任得他是洛城的第一才子,*俊朗,也不得不收起经纶满腹,折下贵腰,一见倾心。
那个时候,是不是娘这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日子呢,他的眼里是你,嘴里是你,心里是你,就连夜里梦的念的也是你。
那个时候,也算得是娘这一辈子最最温柔的回忆吧,哪怕落得日后孤灯相伴,君心薄凉,依旧无怨无悔,终其一生。
抱着娘,哼着歌,度过漫漫难熬的两天两夜,想要彻头彻尾底陪着娘一直到入土,可是最终还是忍着万分的悲痛,站在了沉府的大门前。
纵使心中千般恨,万般厌,娘最心底爱的仍旧是他啊,她不想让娘在死后都见不到心上的人一面。
轻轻敲了敲厚重的大门,极力收敛着内心不断?涌的情绪。
那对狮子铜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冰冰的光芒,亮的刺眼,冷的入髓,就如同对她明晃晃的讽刺。
欺软怕硬的铜狮子们,如今,竟然连你们也来嘲笑我的落魄了么?
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开门,她只得扯开嗓子乞求似地喊了一声,“福伯,求你开门啊!”
福伯是整个沉府的管家,有人来敲门,他不可能不出来看。
半晌,无语。静悄悄黑漆漆的门缝里,似乎是有人在思虑着什么一般。惟有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告诉着她,有人听到她的话了,门后一直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