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这些咬文嚼字的话,我倒不大懂,不过,我听出她这是在拍两位帝尊马屁的意思。又排了一会舞,一位管事的仙娥走过来发道具,轮到我们这组,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花篮,花篮里满是各种颜色的花瓣,香气扑鼻,等发完这些道具,又郑重其事地对我们交待道:“各位最后一个动作是一齐飞过瑶池,一边飞一边散花,散花时,请大家务必用眼风看一下左右,动作要一致,不要七上八下,花瓣也要撒得均匀……”
我心咚咚跳,一字不落地仔细听着,一面听,一面用手照着她说的比划了又比划。言毕,她抬腿便要走,我悄悄跟过去,一直跟到殿外僻静处才喊住她:“这位仙娥姐姐请留步――”
她随即转过身来望住我,我咳嗽一声,脸上红了红,吞吞吐吐地道,“姐姐刚刚教的这个撒花瓣的动作好看是好看,可难就难在我学艺不精,平时不大会驾云,有时能飞起来,有时又飞不起来。”
我话到嘴边的原本是“平时不大会驾云,怕到时飞不起来”
,又怕她小瞧我,特意改成“有时能飞起来,有时又飞不起来”
这句。她一听,先是面露诧异,再是掩住口鼻一副笑不拢嘴的模样,半晌才止住笑道:“无妨无妨,我这里正好有一枚定魂珠,原是东海的宝物,你将它收在衣服口袋里,便可凭了它当脚力,同那些神仙一样能腾云驾雾,上天入地。”
话音未落,她手上果然已多了一枚鹅卵般大小的宝物,我顿时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对她拜了又拜,道:“待一用完,我便还你啊。”
她不过一笑,将手中之物递与我。
等她走远,我赶紧在原地试了试,一连试飞了三次,每回头顶都结结实实地撞在屋檐上。我揉一揉头顶心,再咬牙再往天上一跃,这一跃,确实跃得高了些,眼前全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顶,耳边突听人道:“姑娘小心――”
我应声回头,只见不远处一棵花树底下站了一个白衣少年,看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腰佩宝剑,生得面红齿白,正满脸通红仰头望着我。此时,我并不知道这便是他命我当众献舞,特地引荐我认识的未来夫婿,正要答话,不想一个倒栽葱,身子笔直往下堕去。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迷迷糊糊中看见白衣少年张开两手朝我直奔过来,好在我临危不乱,稳一稳神,口中大叫一声“停”
,身子便稳稳当当地悬在半空中,我再叫了一声“落”
,两脚果真徐徐落地。他顿时止步,用衣袖擦一擦头上的汗,只敢拿眼尾瞄了瞄我,似比我一个女孩儿家还要害羞。我原本还要向他称谢,这时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遂仰脸朝他呵呵干笑了两声,只当对他视而不见,只管练我自个的。
再一转身,原先的白玉栏杆前已不见人影,我又练了一炷香工夫,自认十分熟稔后,这才摆出大家闺秀的大方气度一路慢悠悠地走回队伍。
外面天色已渐沉,一轮圆月刚好挂在月台下面的云海之上,我随众人往远处一望,只见当中一面明镜一样的水泊,岸上遍植蟠桃,此刻,果然桃花正开,一株一株开得姹紫嫣红着实好看,只奇怪的是,月色原本已十分好,这些树上却挂着一颗一颗夜明珠,将瑶池四面照得如白昼一样。
再等了片刻,又有一位管事的仙娥走来交待道:“此时刚开席,你们七个先在长阶上等着,轮到你们出场时,我再过来叫你们。”
我依言坐在一级台阶上,眼珠随意一转,无巧不巧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缓步步上云阶,数十位身着彩衣的仙娥,手执障扇和华盖鱼贯走到宝座后候着,他二人身后的云彩之上,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天将与冥将,一个个手执法器,身着全副盔甲,将半边天都堵住。两位帝尊都是一色的舒袍广袖,以及至尊者方能佩着的冕旒礼冠,一前一后,来至高台上一早搭好的金銮宝座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身白衣飘飘的玉帝帝尊,随后才是他,照旧是一身青色华服,宽大的袍袖叫高台上的风鼓起,隐隐现出素白的里衣,眸光随意扫过足下跪着的众人,相较于玉帝帝尊一脸的笑意,他却是一副冷淡至极的表情,全然不像是来赴宴的样子。
我看出他这是在担心白水神女的病情,这样一想,心里终归有些计较,越计较,越难过,索性别过脸去,手托着下巴,一边发呆,一边搜肠刮肚在想待会献舞时如何才能不当众出丑。我家下人说书时时常说起,人越是伤心时越容易想起伤心事,要说跳舞时出丑,对我却非第一次。
说来话长,我刚满二百岁时,爹娘一心想让大姐被凌霄殿的秋选官选中,特为在休与山上连摆了三天酒席,请了许多有头有脸的神仙到家里好酒好饭地招待着,又请了歌舞班又是唱又是跳,好不热闹。
我因见有这么多吃的,也想参加,便趁大姐登台献舞之际,换上歌舞伎的装扮混进队伍为她伴舞,将先生教与我的十八般舞艺认真展示了一番,原指望舞得这样卖力便可随歌舞班一齐混一顿饱饭吃,不想才跳了半支舞,台下已七嘴八舌似炸开了锅一样。大姐当即用衣袖捂住脸,我顿时心咚咚跳,心道,莫非这些人是说我跳得太难看,正要竖着耳朵听,却见娘亲已提着裙子急冲冲奔到纱帘内,一把将我从台上拎到台下,一路拖到后院,劈头盖脸对我骂道:“爹娘为你大姐到玉帝帝尊身边当差一事费心费力,你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