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

夜将尽。

我和太子的母亲,尊贵的皇后娘娘,在皇帝大行之后,迟迟没有来服丧守灵。

这件事并没有在一向平静的深宫里引起太大的波澜。因为,很快,接下来发生的另一件事夺去了人们更多的关注---驻守在城外三十里处的二十万西北大军,在没有任何宣召的情况下,一夜急行,黎明前迅速地包围了整个京城。

消息来得又急又突然。

外殿里的宫妃们,还没有从悲伤中回复,一时竟纷纷停止了哭泣。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坏了。

太子哥哥匆匆交待了太子妃几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就抹干了眼泪急急地去了文华殿。

他一走,刚刚止住的哭声又没了主心骨似地哀哀传来,不时夹杂着宫女的惊呼,“娘娘晕过去了”。紧跟着就是一阵骚动。

我麻木地跪在榻前,恍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天渐渐亮了,这个皇宫里的人却陷入了莫名的黑暗。

晌午时分,雨停了。

素弦进来了几次,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这样的非常时期,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只会更加添乱。更何况,皇姐一脸的憔悴,显然已经撑不住了。

我求助地看向太子妃。

人群陆续离开,偌大的暖心阁一下子空旷起来。阳光透过窗子在地板上落下一扇模糊的昏黄。安静得诡异。

有轻缓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大概又是素弦那个丫头吧!我无力地摇头:“你不用劝了,我是真的没有胃口。”

半晌没有声音。我只好转过身,端起公主的架子命令:“你……”

那个“你”字突兀地卡在我的喉咙里。我震惊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我看到,此刻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人竟然是锦瑟。虽然消瘦,我还是可以认得出,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失踪了三年的锦瑟。

见我回身,她郑重地磕了个头:“公主,请您想办法救救萧公子吧!”

“萧公子?你是说……逸之?”我紧走两步看定她,大脑瞬间空白,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他……还活着?”我微微哆嗦着嘴唇,语言支离破碎。

“是的,公子还活着,”锦瑟尽量平复了声音告诉我:“三年前,天牢里的那场大火并没有烧死公子,奴婢陪着他,一路逃了出去……”

活着……逃了出去……

我只看到她的嘴巴不停地开合,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三年前的那场大火,我给自己无数种可能的结局,可是没有一种让我相信他会活着。我怕等待太漫长,更怕等了之后,还是无边的失望。我和父皇一样的懦弱。

渐渐地,“逸之”这个名字,在我的稼轩,成了一种禁忌。再没有人提起。

可是今天……有人跟我说,他竟然还活着!

真乱啊,乱得让人措手不及!

疼爱了我七年的父皇刚刚驾崩了,原以为三年前已经死去的逸之却还活着!我的心里悲喜莫辨,一片惊涛骇浪。不知道是该继续伤心地流泪,还是该狂喜地大笑一场。

“公主,”锦瑟试探着叫了我一声,接着说:“这一次,请您一定要救救公子!”“这一次”她咬得格外重,分明地提醒我三年前的“那一次”变故。

我心里一痛,不由得顺着她问下去:“逸之,他怎么啦?”

她的眼里瞬间盈满泪水,神情中说不出的自责:“公子,他病了,很严重。就在西华门外。那里有很多流民,好多人都生了很重的病。可是,他们不让进来……”她压抑地哭出了声:“守城的人说,夜间一旦攻城,这些人就……”

我冷笑。

这两年,南方大旱。眼下秋收无望,流民涌入京城并不奇怪。

只是……

西北军以流民为先锋,即使太子哥哥守住了城池,只怕也难逃杀伐无辜的骂名了。

不愧是天朝的虎狼之师呵!对外时功勋卓著,一旦对内,也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眼下,京里的御林军有十万之众。只要顶得住十日,子牧驸马一定能够从南疆赶过来。

局势凶险,我不该妇人之仁。

可是,逸之怎么办?

那个人是让我动了情又一直念念不忘的逸之。我怎么舍得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这些年,一想到他,一想到曾经的往事,在任何最快乐的时候,我都会立即失控得泪流满面。

那样深重的痛苦和愧疚,我再也没有办法承受第二次。

片刻的犹豫之后,我伸手摘下随身的令牌,递给锦瑟:“这是我父皇的龙形令,可以调动一半的御林军。你拿着它,去找陈子放统领。他一定会听你的!”

“记得,快去快回!”

说完,我立刻转过屏风进了里间,怕再多停留一秒,都要忍不住后悔。

榻上,我的父皇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我恭敬地跪了下去。

父皇,您会怪我么?母后要是知道,一定会骂我傻吧?可是,我无法再残忍。只因为,那些人里面,有一个萧逸之。

锦瑟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我的记忆一时间翻江倒海,汹涌异常。

第一次见到萧逸之是在太学里。

我因为不想被母后抓去学女红,任性地扮成男妆,跟在两个哥哥身边厮混。

明媚的午后,锦衣华服的少年静静地立在书舍门前,淡定地回答太傅的责问。分明是迟到了,仍然一脸的从容笑意。

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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