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是被一天冷,接连几天,宁放都没有出门,夜里霜浓,早上起来园里的白菜全都蔫了。要赶在立冬前摘完,不然菜就全烂地里了。
李冶在摘菜,宁放蹲在菜园里,发现有两只蛐蛐死了。蛐蛐是秋虫,又名百日虫,普通蛐蛐冬天基本上难以成活。但那些资深玩家却懂得冬养蛐蛐,这里面门道很多,古书上也有记载。
“公子,听说昨日棋院的赫老新收了一个义女,是个外地卖唱的。”
“哦”
宁放抬起头,有点疑惑,再问李冶也只是听旁人说,道听途说并不知情。
午后,宁放去西门口茶楼喝茶终于从喝茶的客人哪里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卖唱女子就是之前被赵吉祯所救的一对外地父女,那瞎眼老人受了委屈,又恨自己连累女儿,一时想不开跳了护城河。剩下孤零零一个少女,赫老夫子看她可怜就收为义女,留在棋院了。
西城这一片住的大都是穷困潦倒的菜农,生活艰难,虽然没有能力却都很同情,对赫老夫子义举纷纷称赞。但于宁放来说,这事儿于他而言事不关己懒的关心,喝完茶下午照旧去逛青楼听曲儿。
这阵子不太平,山贼下山抢了几户人家,重阳那天城北有个富二代被山贼杀了。知府衙门挨家挨户筹集资金剿匪,城北青楼和一些热闹去处都紧张起来了,但在西城,一切都很平静。
见天,宁放清早起来洗漱毕,换上新衣服准备去韩老家,昨日韩老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宁放出门,约了顾老同去,路上才知道韩老今天不光请了他们,还请了齐州蛐蛐圈名流秦白茅,白文喜,陆九渊等人。
老大人如今告老还乡,平生爱好斗蛐蛐,自然想和齐州蛐蛐圈名人结交,融入圈子。
今天名义是结交齐州蛐蛐圈名流,实际上是拜码头,韩老会当众拿出自家养的斗蛐,如果众人都认可,那么日后齐州蛐蛐圈有大事,都必须有韩老参加。当然如果有人质疑,可以当面挑战。
按说堂堂翰林院大学生拿出来的东西,没人敢挑战,但蛐蛐圈有蛐蛐圈的规矩,要想蛐蛐圈认可,这是必须的。那些随便在山上捉只蛐蛐拿去赌博的混混,永远是不入流,融不进真正高级的圈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别说宁放,连顾老也很期待,一路兴致勃勃。
秋高气爽,难得的晴天,太阳暖洋洋照着地面,河边的简易渡口,郑秀才慵懒地坐在柳树下晒太阳,闭目养神。瘸子老段坐在远处的渡船上打盹,距离郑秀才远远地,两人自从那日吵架后就彼此无视对方了。
马车滴滴,过了河,河岸边的垂柳萧瑟苍凉,在微风中摇曳着,一群半大孩子在河边戏水,马车经过时,有顽童投掷石头,差点砸中。更远处的贫民楼里,走出一个小贩吆喝着。这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而又平淡。
马车经过回龙观时,观门禁闭,里面静悄悄地,宁放对这回龙观主印象很深,那道人举手投足看似宁静,却隐含力量。
韩老的家就在回龙观附近,过了回龙观,走不多远,便看见路边一座普通小院。这里已经算是城外了,周遭都是种田的农户,看见马车,田野上耕作的农人抬头看过来。
“韩老这里也太偏僻了吧?”
宁放环顾四周,有点难以置信。
顾老摇摇头,叹息:“韩老就是这个脾气,老朽劝过几次了,他不肯去城里住,钱知府倒是给他在东城建了一个府邸,他也不去。说人老了喜欢清净。”
“哦”
待得两人走进去,齐州蛐蛐圈名流白文喜,秦白茅,陆九渊等人已经到了,众人正在院子里赏菊品茶,宁放和诸人都熟悉,便坐下喝茶,一边观察院子里的景致。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墙周围摆着一盆盆白菊,风骨铮铮,争奇斗艳。
“韩老,您这地儿倒很清净,不错,不错。”
秦白茅喝了一口茶,悠然自得,他和韩老性情相近,颇有感触。
陆九渊背着手,在欣赏一副韩老刚画的白菊图,白文喜就蹲在旁边看菊花,看得出韩老是真正的玩家,光院墙角摆了十几盆白菊,全都是不同品种,有些品种一看就不是本地的,是从外地弄来的。凑够白菊的十几种品种,这除了精力,还要有经济实力,普通人根本不敢想。
“韩老,这些白菊您花了多少时间?”
“呵呵,不长,也就半个月,有两盆是从京城送来的,其他都来自邻省。”
“韩老,您真有雅兴。”
这才是真正的玩家,从京城不远千里运一盆花回来,众人闻听无不赞叹。
韩老的夫人亲自在屋里烹茶,端出来奉茶,丫鬟则在旁帮忙,两位老人年过花甲满头银发,却都精神矍铄,声音苍劲有力。
宁放对白菊没有研究,也说不出那十几种品种的道道,倒是对那幅白菊图产生兴趣凑过去看。
白色宣纸上,寥寥几笔,便描出了一盆白菊,劲骨清雅,风骨铮铮,颇有大家之风。
“韩老,您这幅画妙啊。”
陆九渊可被宁放有雅兴,赞叹道。
“呵呵,方才无聊信步涂鸦,陆公子,喜欢就好。”
韩鄙笑逐颜开,人老了能得到众人认可,自然高兴,吩咐夫人丫鬟去厨房熬羹。
众人赏菊喝茶,过了一会儿,韩夫人端上点心和莲子羹,边吃边谈。
秋高气爽,品着香茶,听着这群人的高雅谈吐,宁放于赏菊不懂,心里却只期盼着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