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三问父亲:“爹砸知道的?”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牟老爷子捋了捋胡须,一派嘚瑟,道:“这简单的很呐,从你跟我说林夫子就是傅姑娘起,你爹我就知道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呗。还有啊,长嫂如母,他们一回家来就来咱家,这么不避嫌,还能有什么意思?”
他的话音方落,李蕴第一个抢着说话,她坚定地说:“不是以身相许,他们才从苏州回来,想是父母之意了。”
这是规矩,只能是这个可能。
李蕴异常坚定的表明态度,补充道:“我去年就知道傅姑娘的身份了,我挺喜欢小姑娘的,是我给弟弟透露、让他去苏州和傅山长表明我的态度,代表过世的父母,给弟弟求娶傅家女。”
傅振羽皱着眉头,显然不解李蕴为何如此这般说话。要知道,她虽来圣朝数年,但过的都是规矩之外的生活,唯一见证的亲事,是林俭和凤氏两口子。凤氏是林俭二姨夫的侄女,两人也是打小认识的。是以,她真的不懂李蕴的用意。
仓子坚不一样,他深深地望着李蕴。
李蕴不惧。
便是瞒不住自己已经记起从前的事实,为了弟弟,她也得说。
作为过来人,她知道两情相悦的滋味,知道两情相悦后被成全的幸福,也知道,被世人议论的纷扰。因而,便是弟弟和傅姑娘是两情相悦,她也不要世人知道这个事实。而以身相许,则是给两情相悦抹黑。这个,李蕴更不愿意,不愿意让弟弟的一腔爱意,被傅姑娘如此误会。
再一次,李蕴总结道:“我弟弟和傅姑娘定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没懂的傅振羽,咳了咳,吸引住大家的视线后,幽幽道:“这是你们猜的。”
“猜错了?”
李蕴和牟老爷子开口,老爷子就着话问傅振羽,李蕴则看弟弟。仓子坚看了眼调皮的傅振羽,对李蕴道:“别听她胡说!在苏州的时候,我已经和师父师母说过了,只是一来师父要多留师妹两年。而我,又打算去一趟山东,暂时还不能定下。”
此次来谢家庄,仓子坚要说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说一说傅振羽那还没走完官方手续的亲事;第二件,也是他最重要的目的,把自己要离开的决定,告诉姐姐。
当然,他原计划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声。
可方才,他意识到姐姐可能已经想起往日。而只要姐姐想起,轻描淡写,就不好使。是以,陈述的过程中,仓子坚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李蕴。
看见李蕴一听山东时色变时,就知道,这事无法轻描淡写了。
果然,李蕴完全忘了而今的家人,她急切地摇头,紧紧抓着眼前的傅振羽,催促她:“做仓子坚就很好,不要让他去山东,好不好?相信我,即便是仓子坚,他也一样能功成名就的。”
傅振羽安抚着她,道:“姐姐,和我一样相信他,好不好?”
当然不好!
这事是相信就可以的吗?她相信的还不够吗?不,不要和过去再联系了!李蕴略带祈求地问仓子坚:“姓仓,不好吗?”
他们的母亲就姓仓。
“姓仓,自然没什么不好。”仓子坚认可,但是话锋一转,道,“可我和姐姐不同,我一直知道自己原本的姓氏,原本的家、原本的亲人。我为自己活,也为他们而活。”
李蕴闭上了眼睛,泪盈于睫。
那日之前,她只知道自己,自记事起祖父就是阁老。后来,祖父成为首辅,她又成了首辅的孙女。她不善女工就可以不学,只要读书好了就行;她喜欢了父亲的小徒弟,父亲就不顾门户只差,给她定下了周靖……
因为,她是女子,从李家得到的,只有宠爱和幸福。
而弟弟不一样,他是二房的传承,又是那样聪慧,从小就受到比自己严厉百倍的对待,也付出了比自己多的多的努力。弟弟的每一分教导,都是祖父、父亲手把手地教出来的;弟弟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他们陪伴出来的。父亲和祖父,那样憋屈的死去,弟弟,又怎能像自己这样说忘记就忘记呢?
哭得不能自已的李蕴,第一次展现了自己的软弱,她一直哭诉着,哪怕是抱着她的傅振羽,都听不清她在说什。
仓子坚却听懂了。
“是我太没用,从前是,现在也是。爹娘接到密报,知道事情不好时,才会嘱咐我保护好弟弟就行。除了这个,旁的,我什么都不行……”
仓子坚眼睛猩红,脑海里全是爹娘的嘱咐。
“蕴蕴,保护好弟弟。”
“子坚,保护自己,再说其他的。”
他不管,祖父在内廷走不了,可是父亲在,父亲可以啊!他拉着父亲,却被父亲甩开:“若我们都走,后宫的人一定会不罢休的。若只有你们姐弟,又是这样的年轻,宝座上那位,就有可能心疼,这是你们唯一的生机。”
事实证明,父亲是对的。
父亲和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了他和姐姐浅薄的生机。他得到了,做到了保护自己,那么,接下来,他一定要做下一步。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仰望李蕴。
“姐,你遵父母遗命,从京城护我到山东,又从山东带我至此间,护住了我。现在,我保全了自己,就必须去做我该做的事。姐,你要像师妹一样,相信我,等我回来,好不好?”
听到这,早就抓住长子、不让他凑到李蕴跟前的牟老爷,磕了磕烟袋,对手中的长子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