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似是猜到了什么一般,只静静端看于她。
那女子身后是被风扬起的巨大垂曼,薄纱的颜色本是素净的纯白,然而此刻看来,竟无端有凄楚之意。玉衍这才发现眼前之人为何让她感到转变的巨大——原是因她眼中浅薄的悲凉。她虽不过是懵懂的少女,然而那瞳孔深处的哀伤,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玉衍示意她起身,道:“你先说来听听。”
郡主缓缓站起身来,只一字一句回道:“我知道羽晟曾经与淑仪姐姐是有些交情的,我们也曾私下见过几面,那时他便总是提起你的与众不同。羽晟此次被贬为庶人,锦儿便猜想,若是姐姐,一定知道他现在何方。我这里有封信……”
她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纸桃花信笺,然而还未交到玉衍手上,便已被出口打断。“私会这种事,本不是郡主这样的身份该做的。”玉衍顿了顿,声音亦不觉含了几丝凉意,“更何况羽晟是朝廷钦犯,郡主说本宫同他尚有往来,便等同于是在说本宫有欺君之罪。”
那女子不觉一怔,然而很快便平静下来。“你如今位高,要明哲保身要自是不错的。( 中对他始终难以释怀,你便权当我求你这一次还不可么。”
玉之意:“郡主该回云屏夫人那里了,想必夫人比本宫更知道该怎样为郡主排忧解难。”
郡主见苏鄂已闻言上前,心中焦急,错开一大步对她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娘娘做个交易如何,我知道昭修容致命的把柄!”
玉衍闻听此语,不觉回身笑道:“郡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本宫与修容姐姐一向亲密。”
“娘娘别以为锦儿长期不进宫,眼睛就瞎了。”她盈盈而立,目光骄傲如一只金凤,“你与她之间的夙愿总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娘娘若想知道,随时可以来找锦儿。”言罢,也不待玉衍发话,径自走出了殊华殿。
玉衍见她出了门,反倒没了之前的倦意。董毕又打了招呼道皇上晚上要来一同用膳,看时辰也差不多要梳妆打扮了。
苏鄂调好沐浴的温水,便用兑了玫瑰露的香液为她一一擦拭颈部,手臂等裸露之处,一眼瞥见玉衍脊背一支游走开放的梅花,宫笔刚劲饱满,娇艳欲滴,一看便知出自皇上手笔,不觉笑道:“娘娘与皇上当真是恩爱,娘娘如此受宠,除去天资过人,也与小心处事是分不开的。(
微微发红的玫瑰露经光一打,更是如朝霞披身,愈发显得女子肤若凝脂,莹白似雪。这玫瑰露神奇便神奇在初闻只是偶有清新之意,然而愈是深嗅便愈觉得香气袭人,裕灏最是喜爱。玉衍半个身子浸泡在木桶中,水气缭绕起来,便连声音听起来也似有了几分辽远之意。“你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了。”
“奴婢是想说,娘娘今日做得很好。”
“凭心而论,我其实是很想帮她的。”玉衍不经意捞起一朵花骨朵,轻轻垂散于手掌间,“只是她毕竟是云屏夫人的亲妹妹,这种时候,我不得不防。”
提到此处,也不觉伤感起来。倒是苏鄂开口道:“郡主她久不进宫,如何能把娘娘与昭修容的关系看的那样清楚,这其中怕是又有缘故呢。”
玉衍低头不语,然而细细品味,这话却大有深意,于是轻笑道:“且随她们去吧。”
到了晚间,裕灏劳飧撸叫董毕带了一壶新烫的小酒来,只道是要与玉衍对月共饮。于是便让小厨房做了几道下酒小菜,二人共进了西侧殿的冬暖阁。
冬暖阁本就为赏月所建,通体皆以白璧构成,月光洒下银辉便如万千水波荡过。小轩正对一池清水,轩前设有卧席,入口以一扇苏轼题词水调歌头的屏风隔开外人,虽只有寥寥几样摆设,却给人窗明几净,质朴古雅之感。
月凉如水,然而屋内却显得人情正暖。裕灏一进到室内便望见了小轩前一支白梨枝桠,眼中顿时闪过惊喜之意:“这样的时节,你如何寻到的白梨?”
玉衍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道:“臣妾的拙劣之作,竟也把皇上哄住了么。”
于是走近一看,方才发现原是以玉枝,白丝绸做成的假花,然这技艺本就足矣以假乱真,又因熏了白梨香,便仿若真是自园中信手折下的一枝,更衬着月光的宁雅。
“朕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裕灏亦不禁失笑,然那含笑的眼中,总仿佛有些落寞的意味,“月空皓洁,映得这白梨愈发清幽,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玉衍佯作没看到他的失神,只将酒奉到他面前,温柔道:“臣妾日日闲来无事,便只好绣个图,做些丝绸花什么的解解乏了。皇上每日入眼的尽是珍奇玩物,这样的梨花倒让皇上见笑了。”
“只是要是你亲手做的,便都是好的。”他未接过酒樽,却是一手揽住女子的腰,“朕总没时间来陪你,你可怪朕?”
“臣妾怎敢。臣妾便是记得皇上最爱白梨,才想着能否有一日用此物博皇上一笑。”玉衍微微颔首,还未饮酒面上已生红晕,看上去煞是惹人怜惜。然而她亦知道,若眼前之物是桃花,是白莲,恐怕无论多美也终不会吸引住裕灏这样多的目光。就好似后宫百花竞开,姹紫嫣红,然他独爱的,永远只是那最清冷的一枝。
情到深处,本该是如此。然而此时此刻在玉衍看来,却未尝不感到凄凉。于是她一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喝的这样急,便是裕灏也有些诧异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