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故意的。***”宸妃陡然瞪大杏眼,让人猝不防地一颤,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奴婢不敢。”端的是不卑不亢。
“不敢?”邢嫣冷冷斜了她一眼,竟不顾皇后的面子,呵斥道,“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这便是明摆着要给自己颜色看看。青鸾杏眼一横,想到曾被欺压的种种已是不肯再退一步。这里是朝凤宫,她断然没有再看别人脸色的道理。话一出口,字字掷地有声:“愧对天子,扰乱后宫之事正是奴婢万万不敢的。”
“妹妹这是怎么了。”一直端坐在帘后看好戏的皇后忽然抿嘴一笑,淡淡道,“怎么凭白因一个下人失了往日气度?”
这话说得极为到位,既不动声色地给了宸妃一击,又将自己威望架在了众人之上,宸妃若不依不饶,倒显得她小肚鸡肠了一般。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话。”上一刻还怒不可揭的女子已是凛然一笑,眉眼间透出冷冷的鄙薄之意。她用脚将碎瓷踢在一旁,复又道,“只是青鸾跟了妹妹臣妾许多年,臣妾深知她是什么样的人罢了。”但见宸妃眸光一转,已是流彩华然,继而不咸不淡道:“姐姐既然身体抱恙就更得珍惜身子,您且在朝凤宫好好养着,妹妹自会替您把皇上服侍地妥当。”
果不其然,上之人面色一沉,柔荑紧握。“不劳妹妹费心了。”
二人唇枪舌剑地互敌,其她众嫔却不知该倒戈哪边——一个是帝后恩爱的中宫之主,一个是享尽皇宠的妃子,无论得罪了哪一方都别奢求今后还有安慰日子可过。更何况除了青鸾她们这些被主子当做撒气桶的下人真心害怕妃嫔们动怒外,其他人反倒看个热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不殃及池鱼的话她们倒乐得观赏。只是这一场口舌之战并未进行多久,皇后便以身体不适想要休息草草结束。她人见戏已散场,便行了礼鱼贯而出。
各宫妃嫔携下人离殿时,身后凤椅前得垂帘正缓缓打开,几个手持团扇的侍女也在皇后示意下停止了动作。整个大殿仿若静止了一般,只余青鸾一人俯身拾起碎落的瓷器。一时间好似成了众目焦点,她却只觉得如芒在背。
许久才听得殿上有皇后迈步离开的动静,她迟疑了片刻,僵直的挺起脊背,聆听一行人渐远的脚步声。虽不知此次皇后将她作为试箭牌的真正目的,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她豁出性命与宸妃针锋相对并不是徒然。这个生性多疑的新主子终是将她纳进了朝凤宫,一旦有了靠山,日后之需小心行事,躲过宫人冷箭,得个平安倒也并非难事。
虽然青鸾是以“学规矩”的名义被调到中宫,但和桂嬷嬷也实在没什么可学之处,因此不到晌午一天的课程就已结束。皇后此时早已午休,她正好偷得半日空闲去御花园赏赏冬梅。被宸妃困得久了,甚至都忘了这宫里的路。好在她也并不赶时间,走走停停惬意得很。
此时日头正足,冬天的暖阳柔和而温顺,明亮的横黄映得眼下一片金色华彩。青鸾心大好,随手折了竹叶吹出幼时喜欢的曲调。那叶本结了霜,杯女子朱唇轻碰却仿若得了灵性,扬出的竟是婉转悠扬的音律,她那一股思绪仿佛也随着腊月的寒风飞扬起来,与远方的笛音汇成一个完美的协奏。
笛音?
疑是幻觉,却又分明感受到了另一种美妙的存在。那声音似有似无,飘渺之极。青鸾并未停下手中动作,反而循声寻去。
只觉那仿若是天际传来的乐章,愈的近了。竹叶梅花正似虚无缥缈的屏风,在她疾风一般的步伐里迅速后移,擦着女子素衣裙裾,出沙沙的响声。有潮湿的水汽沾染髻,她也不去在意,只觉得那一缕仙音正指引着她通向一方天地。
待绕开众木弯转之时,正看到石椅上侧目聆听的蟒袍男子笑得别有深意。
圣上!
青鸾心下一惊,想要快步绕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偏向皇上身边一袭白衣的男子。似是那一晚微弱的光影又重覆在了琴师挺立的身姿之上,女子只觉得呼吸倏地漏了一拍,手中竹叶随风而飘。
感觉到和音消失的二人皆不由向树后看去,炙热目光相对之时,青鸾似是恍然惊醒,重重地跪了下去。“奴婢惊扰圣驾,请皇上责罚。”
“朕还当是谁人与子臣的音律和的如此完美呢,”皇帝冰瞳之下竟露出了极为罕见的温和笑容,“你且站起来吧。”
青鸾应声而起,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鞋尖一端,再不敢像方才那般毫无规矩。只是不时用余光偷偷瞄一眼男子衣角上那繁芜复杂的云鹤纹路。
看她这般小心翼翼却又掩饰不住内心好奇的举动,一向肃穆威严的君王竟没来由的心大好。似是早已看腻了臣子们那虚伪的笑,一时间对面前女子真实的流露极有好感。
“你抬起头,让朕看看。”
“奴婢不敢……”回应他的是怯怯的声音。
“怎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青鸾诧异的抬头,正迎上皇帝冷冽的目光。他剑眉微挑,深如幽潭的眸光似一把上古刃器直入女子心脏,刺得人生疼。她刻意地想回避这目光,全好似已被他这一眼紧紧锁住,自己心底所想顿时暴露无遗。
他都知道。自己的小计俩他早就洞悉,然而即便如此,这冷如冰山般的天子却仍帮了她。青鸾只觉得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她怎会忘记,仅凭一人之力便颠覆朝野,扬威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