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澈没有理会他,把食物放在一旁,扫了他左肩上那几块固定位置的木板,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要不要帮忙?”
范臣点了点头,从早上到现在他确实饿了,闻到肉粥的味道,一下子胃部就痉挛了起来。
夜澈走了过去,把他小心翼翼扶起,再将粥吹凉了才递到他面前。
范臣也不客气,单手接了过来,大口咽下,好几碗粥他一口气吃个精光,竟而有点意犹未尽。
倒是夜澈提醒道:“七七说了,今晚还有可能会发烧,现在不要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范臣没有说话,把空碗放下,随手抓来什么,擦了擦嘴,再看着他:“谢谢。”
夜澈倒是凉凉笑了笑,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我曾经怀疑过你,但后来我又不想怀疑了。”
“为什么?”这话让范臣有几分意外,盯着他的侧脸,他说得这么诚恳又不像在开玩笑。
为什么不怀疑他?既然怀疑,为什么不怀疑到底?
夜澈也还没看他,依旧不知道看着哪个角落,是在回忆往事,回忆中竟透了一点点愉悦的笑意。
“还记不记得我们每一次在训练中的拼搏和争斗?有一次去攀岩,兄弟们兽性又范了,非要挑战那个最危险的悬崖。”
“我……记得。”他的话让范臣垂下眼帘,唇角溢出一点苦涩的笑意。
那次兄弟们都太兴奋,甚至可以说是兽血沸腾,为了赢连命都不管了。
爬得最快的一个兄弟竟一不小心从上头滑了下来,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急,人就在夜澈和范臣的身边落下。
可毕竟是范臣队伍中的人,离夜澈的距离稍远,夜澈已经扑过去要救了,但还是够不着。
至于范臣,眼睁睁看着这位兄弟往下掉,心急之下,他竟毫不犹豫向他扑去,在半空把那兄弟接了回来。
自己拿应急勾,在悬崖上一路顺着石壁落下,那么坚硬的应急勾居然几乎被瓣直了,但至少减缓了他们下滑的速度,总算把两人的命救了。
再看范臣那时候,迷彩服之下大片的肌肤都被磨得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点完整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有一个应急勾能挂在石壁里,稍减一下下滑的劲,他们俩真要被摔得粉身碎骨。
谁让兄弟们狼性发作,连身上的安全装备也都撤了,说什么执行任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那次之后,大家训练的时候还是安安分分戴好安全装置,毕竟命不是随便可以用来玩的。
正因为范臣的舍命相救,不仅是那个被救下的兄弟感恩戴德,对他死心塌地,就连全组的人也对他也敬佩得不得了。
甚至连夜澈所带的a队,一个个都被彻底折服了。
部队里就是这样,比赛的时候可以很凶狠,可是平日里大家的交往也是不差的,至少不会出现太多勾心斗角的一幕幕。
所以哪怕老团长多次跟夜澈暗示他的能耐在范臣之上,可以去竞争首长的位置,这一点范臣远远都比不上。
可他却始终觉得没有必要走什么捷径,要比就公平地比,跟何况他也不想离开这里。
从前的一幕幕,现在想起还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出卖兄弟?
但事实就是如此,那个他一直要找的内应,确实就是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清楚,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和迫不得已,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
终于,夜澈回过头,盯着范臣一字一句道:“继续这样下去,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因为最终,你会发现自己越陷越深,伤的人也越来越多,到头来兄弟们一个个都会为你死去。不是一个,不是十个,也不是百个,而是成千上万,所有曾经和你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的兄弟。”
“别说了。”范臣别过脸,躲开他灼灼的目光,心里有苦,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有难言之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也许我可以帮你。”
夜澈始终不相信,像他这样一个甘愿为了兄弟连命都不要的人,会为名为利而去做这样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自然不是心甘情愿的。
可他不愿意说,他们就没办法帮他。
范臣闭上眼,拒绝与他视线交流,好一会他才淡淡开口:“我说过,我什么都不会说,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机了。这一次我没有把兄弟们的位置透露给他们的人,但难保他们的探子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如果沈雪的伤稍好些,你就让大家换个地儿呆着吧。”
夜澈没说话,看着他的侧脸,沉默。
范臣哪怕依旧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话可说。
终于夜澈还是站了起来,收拾好餐具,举步离开。
范臣坐在那里,躺了一整天,这时候也不愿意再躺下去了。
其实可以出门走走的,只不过慕七七有交代过,今天最好不要随意乱动,走起来难保不会碰到伤口。
这条手臂再折腾一下,真的就要废了,不管将来怎么样,自残也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茫然看着垂下来的门帘,听着外头兄弟们巡逻时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想着当初大家在一起训练,一起同甘共苦,生死奋战的一幕幕,心里说不出的苦。
不仅害死一个,也不仅仅是一百个、一千个,而是所有的,也许所有人都会因为他的叛变而遭受不可知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