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墨白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可亭子屋檐投下的阴凉在烈日下只有寸许长的距离,他站在原地已经挪了好几个位置,怎么也躲不掉头顶毒辣的阳光。他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感觉今天真是倒霉。
他和吕正蒙已经在烈日下站了小半个时辰,李振飞走后,沈简曾出来叫他用午膳,只不过听到事情的始末之后,这个向来对苏墨白不错的阿姨并没有“敕令”两人,反而认同了老将军的惩罚。
所以当苏墨白看到沈简远去的背影时,恨得牙都痒痒了。
“苏兄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一直晃来晃去的?”看见苏墨白一直偷偷摸摸地挪动地方,吕正蒙不解地问。
苏墨白已经懒得纠正对他称谓的问题了,就姑且当作他比吕正蒙年纪要大吧。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吕正蒙刚才脸上的狠毒与阴冷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只有疑惑与不解,重新回到了那个柔柔弱弱的、他熟悉的、认识的模样。
“这鬼天气这么热,我当然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啊?”
吕正蒙看见苏墨白一脸无奈,就知道自己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讪讪地一笑重新站好,省得老将军回来又生气。
不过苏墨白倒是对此不以为然,他似乎不在意老将军可能随时出现,随意道:“奇怪,在这样的鬼天气,我怎么看你跟没事似的,难道你不饿不热吗?”
吕正蒙笑笑,满脸腼腆:“其实还好啦,我在吕氏的时候经常上顿不接下顿,饿一顿两顿倒是习以为常了,只不过这天气确实有点热,可平常练武也是这个天气,习惯就好了。”
“你在吕氏的遭遇这样凄惨的么?”苏墨白有些气不过,“那些人这样小家子气的么?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不说你是宗族之后,哪怕是随便一个孩子,都不应该如此!世家的气质和风度真是喂了狗!”
吕正蒙作势要捂他的嘴,他左顾右盼,“小点声,别让老将军听见了!”可看到苏墨白如此,他心里还是暖暖的。
苏墨白后退一步,躲过了吕正蒙的手,“怕什么,我怎么说也是一个武者,老将军如果走进这个院子,我第一时间就能感知到的。”
吕正蒙满脸狐疑,虽然成为武者之后的确可以开阔视野和增加听力,可那只是小幅度的,如果不是修习了什么特殊的秘籍,是断断不会像苏墨白说的。他看着苏墨白,就当这个朋友是开玩笑。
“怪不得,老将军讲兵法的时候你就在纸上记,原来你在吕氏的时候连《六韬》都没有教过你。”苏墨白恍然大悟,“那岂不是老将军误会你了!”
吕正蒙只是笑笑,不回答。他如此风轻云淡的样子让苏墨白心里的疑惑更重,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朋友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伤心无助就像被人丢弃的小兽;月轮山重逢的时候他一往无前,而如今相处了几天他更觉得吕正蒙就是一个有些敏感的人,软弱这个词在他身上还是挺恰当的。可一旦涉及到蛮族和寒州战事,他就跟换了一个似的。
他好奇,最后还是忍不住地问:“呆子,你觉不觉得你有时候很奇怪?”苏墨白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就是……你平常的样子我还是了解的,可涉及到那个方面,你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苏墨白说的很犹豫,因为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接触的同龄人太少,亦或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他还是没有见过月圆之夜发病发狂的吕正蒙,否则语气不会如此没有底气。
吕正蒙心里一惊。他当然知道苏墨白说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是个软弱而又自卑的人,可有时候就会下意思的做一些、说一些不符合自己行为的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脑海内曾经响起的声音,想起了月圆之夜的自己,和平常相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我?
“我……我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可能就是那个原因。”吕正蒙轻声说。他同样没有底气,自从服下三叶花之后,他很少听到脑海中有别的声音了。
两人就此沉默下去。
“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咱俩比试一场?”苏墨白突发奇想。
吕正蒙迟疑了一瞬,婉拒道:“这不好吧,万一老将军回来看见咱俩没有待在原地,不知道要生多大气呢!”温文如水
他们说话的功夫,两个背身相对的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攻势——谁都没有回头,而是各自闪电般的向后挥剑,两个半圆末端的弧度抵在一起,两柄剑的剑尖擦出了火花,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场上一瞬间陷入了僵局,沈简离得有些远,仅能看见两个人的距离在那一击之后毅然拉近,约有三尺的距离,苏墨白和吕正蒙你进我退、你攻我守。而身在剑影之中的吕正蒙则感到压力更大了,离远他还可以观察苏墨白握剑的姿势来推测他下一步的攻击,可近了之后他很难有反应的时间,几次都是堪堪避了过去,剑刃只距离他喉咙有一寸的距离。
就这样吕正蒙疲于奔命的左右招架约有三十招,他突然暴喝一声,猛然提力,把一身力气全部融进剑里。苏墨白柔和的剑势纵横瞬间被山岳倾塌般的威势压倒,握剑的吕正蒙身影仿佛高大了一倍,快剑令人目不暇接,剑剑带着气力,如废铜烂铁一样的天涯卷起了凌厉的风嘶。
这就是他曾经压制王腾的快剑,他天生力气就大,纵然比不过吕石,可短暂的交手他已经明白苏墨白的力气不如自己,与他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