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不安。
“你在紧张什么?”
同样的问题从对面亮了起来,即墨下意识地打了颤,挺直了背,甚至有一种想把脸上这怪诞的面具给揭下来的冲动,不过还好止住了。
“这面具很怪。”
“……当地的民俗产物而已。”
“所以你为什么在紧张?”
“……并没有。”
“那就不要抖腿,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即墨缩着脖子,两只盖着膝盖的手稍稍用力,停住了下意识的抖腿。
“你很怕我?”
面前的人依旧板着脸,似乎有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意味,即墨咽了口唾沫,偷偷眯起了眼睛。
也许戴着面具能够挡住这眯眼的动作。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堂而皇之地闭上眼睛可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抱歉。”
即墨再一次乖乖地睁开了眼睛。
“唉……”
对面的人揉了揉睛明穴,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又好像是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靠到沙发座里,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转过视线,看着窗外。
机舱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那逐渐向后跑的太阳显示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事实。
即墨也在看着窗外,但又把视线移了回来,在舱室内兜兜转转,但在面具的掩盖下,只不过是这怪诞能面角度上细微的偏折而已。
他立刻注意到了一旁的饮料柜,伏特加,威士忌,各国有名的酒类饮料都摆在那里,在那一堆酒瓶子中间才有一罐小小的茶。
还是和风抹茶。
光是这片酒丛中一点绿的奇葩组合就已经让即墨从中感受到了某种恶作剧般的歹意,不过他还是跳过了各种花哨的妖艳贱货,将这罐抹茶给拿了出来。
虽说难看了些,但总归有些味道。
泡,点,筛,一套的冲茶步骤在即墨手中翻飞,不一会便端了两碗翠绿的茶汤,放在了桌上。
“……你居然懂茶?”
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讶。
“略懂。”
即墨憋出这两个字,有些不安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神州古唐时期的茶艺……现在还懂这些的人只有那些茶庄的老人了。”
她这么说着,捧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眼中多出了一瞬的惊喜。
“我原以为你只是泡在酒坛里等死的人。”
她总算拿正眼看了过来,带着些许欣赏。
这也不能怪她有这种观感,毕竟只要有鼻子,都能闻到即墨身上的一股酒臭味。
绝不好闻。
“……看来我泡茶的手艺还不赖。”
即墨舒了口气,也端着一杯茶,却也不喝,只是定定地看着。
“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心情好了些,她的声音也少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哦,只是想问这茶……还行吗?”
她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茶很好。”
又眯起了眼睛,好像一只吃了鱼饼后舒服慵懒的猫:
“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这本应是句很温馨的话,但却不知为何,突兀地将整片气氛拖入了静默之中。
忽然,窗透来的光暗了下去。
那是尘埃,在其下是燃烧的大地。
熟悉的场景。
整片城市都在燃烧着,熔岩的裂痕涂满了这个土地,它们蔓延,龟裂,将这片人间撕扯为了炼狱。
哀嚎声透了进来,它们穿过了这千米的高空,刺入耳膜。
生疼。
这一刻,不论机舱内是如何的气氛,都被这惨嚎抹去了基调,两人的注意力都钉到了那片红裂的大地上。
甚至能闻到,那万年不变的硝烟。
“师傅!”
舱室的门被撞开了,与她的气质有八九分相似的女武神闯了进来,那一分的差别就是她面上的那份不知所措。
“我们已经到达阿斯塔纳了!情况——”
“很糟糕。”
符华已经站了起来,茶杯落回了小桌上,她看向即墨,先前那一瞬间的困扰与回忆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换上了即墨最为熟悉的神色。
属于“战士”的神色。
冰冷,理性。
“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于哪里,但是你在这架飞机上,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们就是战友。”
她伸出了手,看着他。
即墨也在看着她,看着她的眼。
剥去了岁月与陪伴之中滋生的脆弱与温柔,只剩下坚强与理智。
这很好。
“我明白。”
即墨也站起来,相握,他也压下了脑中的各种思绪,再一次成为了那名“战士”。
可是心,终究还是突了一下。
符华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少年?青年?还是老年?
她无法确定,活了那么久,她知道声音并不是确定年龄的标准,更何况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从一开始在机场的见面她就知道自己看不透他。
这和奥托不一样,奥托的看不透在于他的狡猾,但你知道他已经布下了一场大棋,不论如何这是肯定的。可这个人,她不懂。
就好像是在看一片深渊,黑暗的深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对这个陌生人保持警惕,可是莫名其妙地,她觉得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可以信任。
“报告,已经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了。”
逆熵的飞行员发出了这样的警告,地面的火海根本不会给这架超音速战机留有任何可以降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