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的敲击之声连续不断,洛阳城内首屈一指的销金窟“曼清院”大门前,七八名工人挥舞工具,正在进行拆卸工程。之前临时筑起的木台,连同那三根木桩都被一一放倒、拆下。至于用铁钉钉死在木桩上面的刀、剑、爪三王,杨素既然并未有提出放人的要求,杨昭也懒得继续浪费米饭养这几个无论对于敌我双方而言,都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废物,所以在稍早之前便通过洛州刺史张须陀明正典刑,将他们明正典刑,分别斩首示众了。对已经在炎炎烈日之下暴晒了整整七日七夜,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三王而言,这非但不是痛苦,反而是一种求之不得的解脱。故而刽子手挥起鬼头大刀之时,三王面上所流露的神色,都是如释重负的庆幸。
与三王怀抱着几乎完全相同心情的人,还有洛阳帮主上官龙。自从那三个瘟神被钉在木桩上竖立起来之后,曼清院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从夜夜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其损失之惨重,当真令上官龙欲哭无泪。如今三个瘟神总算被送走了,眼看着从明日开始又可以再继续日进斗金,他心中高兴得简直想要放炮仗。眼看着小王爷从马车之上走下,上官龙一改之前无精打采的颓丧模样,大步上前抱拳拱手,道声:“上官龙恭迎殿下。”却是无略行举止,都由内而外地透出了股精神奕奕的味道来。
杨昭自然知道这上官龙为何如此。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想他堂堂一位洛阳帮主,又是回纥大明尊教安插在中原的钉子,居然如此看重区区黄白之物,想来也实在有辱身份。不过暗地里虽然如此想,表面上自然不露半丝端倪。小王爷伸手虚托,笑道:“上官帮主不用这么客气了。我要等的人呢?都来了没有?”
上官龙微微欠身,道:“旦梅姑娘之前派人来传了口讯,今夜子时之前,王爷要等的人必定会到。”
杨昭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先进去坐坐吧。”当下上官龙在前引路,欧阳四、阿鲁五、萧六等三名王府亲卫紧随在后,前呼后拥地入了曼清院。这座销金窟占地面积极大,其中也分了许多座相对独立的四合小院,其中一处名为冷香阁,地方位处曼清院最深处,非常清净,布置也十分雅致,正适合让小王爷与魔门中人在此秘密相会,不虞被人打扰。
众人进入阁中,分宾主坐下。上官龙连拍三下手掌,院中佣仆使女随即送上酒菜,又有歌舞伺候。平心而论,酒菜确实精美,歌舞也算得上精彩,不过仅仅十二个时辰之后,就是净念禅院之约了。无论能不能请动阴癸派出手相助,此时亦只宜养精蓄锐,不宜再分心旁骛。故此,耐着性子酒过三巡以后,小王爷便抬手虚按,笑道:“本王酒已经够了,歌舞亦暂且没兴趣观赏。上官帮主,我看你帮里头的事务也是不少,却不必耽搁时间来陪我这个闲人了,这就请便吧。”
杨昭摆明了是想要清净一下,上官龙也不欲惹人生厌,当即唯唯而退。小王爷独坐半晌,却又忽然觉得无聊起来,于是推席起身,摆了摆手,示意欧阳四、阿鲁五、还有萧六等三人不必跟上来,独自踱步而出,走到阁子外的院落当中。
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阁子既以“冷香”为名,内里自然遍植梅树,乃是供客人冬天时赏雪赏梅之所。现在还是七月时节,理所当然地既无冰雪,亦无梅花盛开,只剩余一片茂密梅林。但梅枝古拙梳横,其态苍劲矫矢,却也颇有可观之处。杨昭信步而行,随意玩赏了好半晌,兴致堪堪将尽,便想要回去喝杯热茶润润嗓子。忽然心中微动,警兆自生。霍然回头,仰首相望。但见四合小院边缘处的墙头之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多出了一道黑影。晚风吹拂,云开月现,清冷银辉当空洒下,将院落中的一切都映耀地几乎纤毫毕现,然而那道黑影周身上下,却仿佛都笼罩着一层稀薄的黑暗,无论月光再明亮,他却始终影影倬倬地,教人看不清庐山真面目。骤眼看来,便根本不似活人,倒像是条幽灵。
世间上奇人异士在所多有,但此时此刻会出现在冷香阁内,兼且动静之间又携带如此诡异邪气者,则除阴癸派门人之外,还能有谁?杨昭微微一笑,负手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不吝赏面大驾光临,在下当真幸如何之?却要请教朋友高姓大名,不知道和阴后是何关系?”
那黑影闷声不吭,却一弓腰,反手从背上抽出了柄黑漆漆的双手巨剑。手腕急抖运剑成环,月下乍看,倒也甚是赏心悦目。蓦然间,他挥剑左右劈削,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眩目剑环随之接连飞出。或正或斜,或削或割,或绞或套,各依不同的飞行轨迹,迂回曲折地向小王爷群起急袭。其招式之诡异自不待言,环气罡劲脱离剑身以后居然还能持久不散,单单这手本事,便已经有资格挤身江湖中一流高手之列,即使与善哉和尚的童子金身相比,亦丝毫不显逊色。
那人自始至终也隐身于幽暗之间,并不露面。但他显出这手聚炁成环的本事,凭着杨昭对于“原著历史”的记忆,立刻就知眼前必为“魔隐”边不负无疑。这家伙性格卑鄙无耻,名副其实是个大烂人。而且自己今晚明明是邀请阴癸派门主祝玉研到来商谈大事,如今非但阴后未到,魔隐先至,其出手间更满蕴杀气,十足就似和小王爷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却实在奇哉怪也。只不过当中到底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