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腊黄的脸上虚汗冒得更多了,睁大眼睛看着玉姝,眼里满满的不能置信:“大嫂分明告诉我让我放心,她已让你们姐妹俩住到一块儿了,云姝虽不见了我,但有姐姐的陪伴和照顾、有你爹爹每日探看并与你们共进膳食,她便不哭不闹,比以往更加乖巧懂事……”
玉姝含泪道:“娘,大伯母那是骗您的!一面骗了您,一面将我也蒙在鼓里:我听见婆子丫环们的零碎传言,知道娘被关进祠堂,就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想求个情,老太太并没应我,只说您犯了错,该在祠堂里思过几天,可是您生病了被送回怡心院,她们也瞒得严严实实,不告诉我更不让任何人走近这座院子,是金桔几个丫头费尽心思,打听到您病得厉害,女儿这才急赶着闯进来的!
而妹妹云姝,起初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每天去大伯母跟前询问,她不耐烦了,就说云姝得了时疫,早在娘进祠堂当天,已送出城放到农庄——大伯母只告诉我这个,却不肯说云姝到底放在了哪个农庄?也是金桔她们悄悄儿四处打听,花银子托了好几层人情,才知道云姝在离城最远的小农庄上!
娘,云姝还未满七岁,自幼病弱、胆子小容易受惊吓,最怕虫子,如今暮春却正是各样虫子疯长的时候,将她放到那种地方,她就是没病,也要吓出病来!更何况,听说那小庄子附近到处是水塘溪沟,万一云姝不慎掉进去可如何是好?”
柳氏整张脸变得煞白,像打摆子似的,身子抖个不停,颤声问:“玉儿,你、你所说都是真的?”
“女儿怎敢对娘亲撒谎?娘可以问雪梨和樱桃,金桔就在外头看着院门,也可喊她进来。”
雪梨和樱桃双双跪下,雪梨哭着说道:“太太,四姑娘没有半句假话,全都是真的!不止是太太成了这般光景、五姑娘被远送农庄,就连四姑娘,六天之前在寿安堂吃过一碗老太太赏的燕窝,回来便中了邪般,无精打采的,天天要昏睡几场,且一睡下去就做恶梦,每做梦必定吓得汗水淋淋浸湿枕头被褥,可见那梦有多么可怕!
四姑娘昏睡这几天,大太太亲自来看过一次,派人来过两次,却并未请医延药,反而四姑娘的饮食份例削减大半,说四姑娘春困吃不了许多,别浪费了。
直到今日,四姑娘才算是有了点精气神儿,立马就赶来见太太——太太仔细瞧瞧,四姑娘比平日清减了许多,走几步都喘气儿,这一路走来又是一头一身的汗,可方才到了院门口还被大太太的人拦住,又拼着打了一架才进得来!”
“我的儿……让你受委屈了!”
柳氏满眼心疼地看着玉姝,神情悲愤:“不想大太太竟是这般为人!她与我说得那么好听: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姐妹,将你们当亲生女儿看待,却言而无信,转身就翻脸无情!
我知道,常宁伯这爵位已历经三代,后辈子孙无建树,于朝廷国家无功勋业绩,爵位便要到头了,孟府人自然不甘心,还想继续承爵,是以柳家被问罪遭流放,他们害怕受牵连,全当没看见!事关一府老幼安危,我也不怨怪,但亲生父母、兄弟手足遭难,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决定卖掉嫁妆救赎柳家妇孺那一刻,我心里就明白,伯府必不再容得我,你父纵使相护于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果然,老太太要你父亲休妻,这我不能接受!我可以任凭处置,哪怕死,但绝不可被休弃,否则你们姐妹以后好不了……我已退步至此,全然按照她们的要求:为了伯府免遭连累、为了你父亲的前程、为了你们姐妹,愿悄然赴死!这院屋里剩下的我的私房财物全部充公,她们还不满意么?还要毒害苛待我的玉儿、把我的云儿扔去那没人的荒郊野地眼见着活不了……苍天!这是要我死不瞑目啊!”
柳氏悲恨交集,抽噎着险些阙过去。
雪梨和樱桃忙赶上前扶着柳氏,为她拍抚顺气,玉姝哭着呼唤娘亲,内心痛恨不已:前世的自己真是太木讷太软弱,若能拼着赶来与母亲见一面,也不至于让母亲死得如此憋屈、悲惨!
玉姝倒了点温茶喂母亲喝下两口,柳氏慢慢缓了回来,一把抓住玉姝的手,流着泪道:“玉儿,云儿她、她不能留在……”
“娘,我知道的,妹妹体弱胆儿又小,平日见着陌生人都会害怕,受了一点点委屈就能哭半天,若一直将她留在农庄上一直见不着母亲,保准活不过几天,我们得赶紧地去把妹妹接回来才是!”
玉姝反握着柳氏的手,故意拿话刺激她,让她心里着急,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消沉颓废,只求速死:
“但我如今只有十三岁,是伯府的小姐,想出府门谈何容易?平日又不经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雪梨金桔四个虽机灵,毕竟都是内宅丫头,也出不了门,且她们和我一样年纪,人小力气更小,一旦太太、老太太要整治我,把她们都换走,我就如同断了左右手,自身已凄惨无比,又如何救得了妹妹?娘,女儿求您快快好起来,有您做依靠,女儿心里安宁!您是大人,是这府里的太太,您要出府门无人敢拦,我们一起去接妹妹!”
柳氏呼吸有些急重,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玉姝知她内心焦灼,但不再作声,只安静地坐在床边。
几息之后,柳氏呼出一口气,抓牢了女儿的手,说道:“为娘隐忍退步,甘愿自断生路,本意只为你们姐妹能有一份好生活一个好前程……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