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江童刚活过来就遇上这种事的确倒了血霉,然而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最严重不过送官进牢房,这些都好应付,毕竟有只千年猫妖在她身边,可霉就霉在,当时奔流门那些家伙并未走远,突然冒出这么一档子事,他们远远地发现情况便折返回来,鸿鹄书院被奔流门弟子包围,谁也别想出去。
戏班姐弟又被拖进先前那间教室,几个奔流门仙师和书院的年轻先生,以及几个少年学生也在,众人面前是几个课桌拼成的长台,上面放置着死者。
仙师们都在附身查看尸体,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红着眼眶,指着站在一起的戏班姐弟,声音颤抖道:“你们......凶手!我要你们为陈老先生偿命!”
一名白衣少年上前安慰道:“刘先生,您别激动,陈老先生未必是他们杀的。”
刘先生瞪了他一眼,道:“林阿照,你莫不是因为前几天被陈老叫了父母来训斥你,就耿耿于怀,心里巴望着他老人家死,是不是?”
林阿照又惊又急:“没有的事啊刘先生!我怎么会这样?!”
刘先生哼了一声,“若非如此,你为何竟帮凶手说话?!”
林阿照弱弱道:“真的不一定是他们......”
那刘先生还待要继续骂,为首的奔流门仙师劝道:“先生且听卢某一言,老先生手握匕首刺入胸腔,很可能是自杀。”
听闻此话,江童忍不住低低一笑,猫十三眼神示警,但那位卢仙师还是听见了。
“你笑什么?”卢仙师转过脸问江童,面色不快。
江童道:“你见过哪个自杀之人是这种眼神?惊恐万状,还突然扑进门。”
仙师们当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所以那卢仙师也只是根据死者紧握匕首,且明显是往里戳的动作痕迹做了个初步判断,他明明是为了给这戏班二人解围才与那刘先生这么一说,却被这虽然妆化得完全看不出实际长相,但明显不超过二十岁的小丫头嘲笑,心中自然生怒。碍于身份他不能发作,于是对江童冷冷地道:“那姑娘说说他是怎么被杀的?”
江童道:“他的惊恐表情应该是他遇刺后的第一反应,他握着刀柄应该是求生本能地想把刀拔出来,然后他突然冲进门,看见我和弟弟,也不知动了什么念头,手上动作突然转变成按压式的,就是临时自己又将匕首刺深几分,然后毙命。”
卢仙师顿了顿,又问:“那你可知这是为何?”
江童道:“不知。”
几个奔流门弟子不自禁向她投去轻蔑目光,仿佛在说你讲的这些我们又岂会不知?然而他们其实并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听江童说了觉得是这么回事,然后就错觉以为自己本来就知道。
江童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现在的她也比之多年以前淡定了不是一点两点。
猫十三拉拉她的衣角,轻声提醒:“少说话。”
江童点头。
那刘先生神色悲戚地道:“陈老先生为何被刺后,又自己再刺深自己呢?”
林阿照道:“会不会是当时太痛苦了,想赶紧解脱?”
在场有人附和点头,江童却不这么想,一个人在生死关头,那么短暂的时间,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会是求生欲占主导,而且那老先生的表情,分明是恐惧大于痛苦,绝不像那种因为疼痛难挨而下定决心干脆自己抓紧刺死自己的心理状态。江童没有说出这些想法,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查不查得出凶手,她早就不像年少时那般在意旁人生死了。
江童向众人笼袖颔首,礼貌请求:“既然此事与我和弟弟无关,不知我们可否先行离开?”
刘先生皱眉道:“谁说你们没有嫌疑?”
猫十三踏上一步:“你别不讲理!”
林阿照拉了拉刘先生袍袖:“先生......”
卢仙师则与其他几位仙师低声商量着什么,少倾朗声道:“此件凶案就发生在鸿鹄书院门口,查清之前,谁也不得离开。”
戏班姐弟都是一阵烦躁,然而在众多奔流门弟子眼皮底下,他们实在不敢造次硬逃。
然而他们折腾研究讨论巡查到天黑,也没个头绪,最终卢仙师拍板决定,书院里的人今晚都不准回去,戏班姐弟也被带到一间屋子,清汤寡水也给他们准备好了,门外还安排两名弟子看守。
这一夜,江童和猫十三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他们本可以好好聊聊天叙叙旧,把这些年的曲折经历捋一捋,可门外有奔流门弟子,他们说话必须非常小心。
他们把棉被拖到地上蒙住脑袋,二人一边小心地从被子空隙盯着房门,一边用轻到不能更轻的气声交谈。
“你哥呢?”
“死了......”
“怎么回事?”
“你姐姐喜宴那夜,我和他打到外面,他虽然受伤,但还是比我厉害,我被他强行绑回了北州,然后他逼我和他一起练寒冰掌,盯着我不让我逃,我们在北州呆了好多年,有段时间,北州的一些妖孽又开始害人,碧空门的人又过去了,他们和霜雪门联手,在霜雪崖进行了一场大屠杀,又被我哥撞上了,可这次运气不好,一片混乱中,他直接被一并法灭了,我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哎,我赶到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把仅剩的修为渡给我后就......”
猫十三开始掉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江童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哪怕死了十年她也并不消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