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驶在空荡荡的马路上。
陆绎把油门踩到最底,连闯数个红灯后,驶向高速。
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开到了。
到了机场,便有指引车领着他们把车直接开到停机坪。
事出突然,李乾动用了私人飞机,飞机在二十分钟后起飞。
松油门,踩刹车,车稳稳停下。
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到李乾孤寂的身影站在巨大的飞机前,手里的烟星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赫瑞言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去看陆绎,恰好,陆绎也正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赫瑞言凌厉的气质都柔和下来,“是不是舍不得我?”
“你说呢!”
陆绎喟叹一声。
赫瑞言忽然紧紧地一把抱住他,“不用舍不得,我很快就回来,还有……”她的话音突然顿住。
陆绎低下头去看她,“什么?”
“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呆着,电话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不许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我要随时查岗!”
这话,似乎不是从耳朵里进去的,而是直接穿到了陆绎的心里。
他勾笑,“宝宝,知道查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回来看看我的桩,打得是不是够狠!”
赫瑞言笑了下,几乎是整个人扑过去,将他狠狠的吻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她推门,拿了行李,大步走向那个男人。
陆绎坐在驾驶位上,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心说:明明知道她和他不会再有什么,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的酸的!他真是连一分钟都等不下去啊!……飞机起飞,赫瑞言问空乘小姐要了毯子,戴上耳塞,眼罩就睡觉。
突然,感觉身旁的椅子有人躺下。
她没动。
“能把耳塞,眼罩都取下来了吗,言言?”
李乾的声音很沉,痛苦压抑在声线里。
赫瑞言取下耳塞,眼罩,却也把椅子调节成坐的状态。
李乾没动。
他没穿外套,只穿一件深色绸缎面料的衬衫打底,袖口精致,是一朵活灵活现的刺绣梅花。
人都说,男人的品味,体现在细节上。
他从来就是个非常有格调的男人,配得上气宇轩昂这个词。
赫瑞言没有先开口,静静的坐着,她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酝酿得差不多时,会开口。
果然,李乾坐起来,眼缝儿一眯,“如果不是她有事,我在想,你应该不会再给我机会,让我和你这么近距离面对面坐着。”
赫瑞言极轻的点点头。
李乾冷笑,“言言,知道我最恨你哪点吗?”
赫瑞言不言,看着他。
“无论我们从前多么相爱,我有多么后悔,多么努力,你都不曾回过头再看我一眼。”
李乾喃道:“你的心太狠了,对我太狠了!”
“你错了!”
赫瑞言轻声道:“我不仅对你狠,对自己更狠。”
“为什么?”
李乾几乎是低吼。
“因为我一旦回了头,不仅从前那点美好的回忆都没了,我还会每时每刻都记着你和她的那一次,会在心里反反复复想象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帧画面。”
赫瑞言看着他,目光平视着:“你看,女人的心眼,其实就这么小,尤其是对自己在意的人。”
世界上所有的原谅和宽容,都是以折磨自己为代价的。
她赫瑞言不是圣母,想放过自己。
李乾垂下了眼,手心一片冰冷。
他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直到下飞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见到傅宛的时候,赫瑞言哭了。
她穿着一身月牙白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甚至打了些腮红,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
她早在很久以前就放弃了西医的治疗,只用中医调理着,然后淡定的安排着各种身后事,她甚至见了很多的老友。
儿子,媳妇是她最后想见的人。
她一手牵着一个,断断续续的说起些旧年的往事,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不再记得,但儿子第一次带媳妇来见她的情形,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说了一会,赫瑞言的哭泣声微弱了下去。
傅宛知道,这并非她不哭了,只是她的五官六感在衰落。
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跟在哥哥身后走进李家。
哥哥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她端着大家小姐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走在后面。
没有人的时候,哥哥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这李家也不过如此,以后等你嫁过来,哥哥用半个傅家给你做陪嫁,也省得他们看轻你!”
婚姻啊,就是一场赌博。
有人赢!有人输!傅宛抬头看了看儿子,用最后的声音与他说:“小乾,妈妈要走了,松手吧!”
灯光熄了,就得退场!人心凉了,只有松手!儿子,别再钻牛角尖,妈妈希望你幸福!片刻后,一向冷静自持的李乾爆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妈--”……傅宛的葬礼办得很简单,也很圣洁。
她的离去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死亡对于她来说,是解脱。
李乾除了那一声吼外,从头到尾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他非常冷静,得体的操办完整个丧礼。
丧礼一完,赫瑞言便要离开,而李乾则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离别在即,赫瑞言稳了稳情绪,低声喊了句:“……李乾,别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