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走到了承乾宫门口,淑懿请她进去坐,恪贵人一看天色,摇头道:“嫔妾去广济寺进香还剩下最后一日,不可耽误了,改日再来陪娘娘说话儿!”
淑懿知她在求子的事上十分谨慎,便不再留她,自回了宫去不提。
冬日已临,北风呜呜过穿过枯枝,天地都仿佛在瑟瑟发抖。康嫔临产的那晚,淑懿正坐在屋里,与云珠做针线。
淑懿才将绣好的一件大红肚兜给云珠看,问道:“你看这两片叶子,绣得好不好?”便听外头一声通传,绿吟进屋来说:“听说康嫔晚膳后开始阵痛,太后和皇上这时都已经赶到翊坤宫了。”
淑懿停了针,吩咐云珠道:“快给本宫把那件雀金裘的斗篷给我取出来,咱们去翊坤宫看看。”
云珠迟疑道:“娘娘也是有身子的人,去得晚些也没什么,再说安胎药还没喝呢,要不呆会喝了药再去吧!”
淑懿想了想,道:“本宫又不是走不动,等康嫔把孩子生下来,咱们这里才到,倒显得本宫乔张作致了,安胎药叫皎月一会儿给我送到翊坤宫去。”
淑懿素日不是急性子的人,只是她恍惚还记得,前世康嫔的孩子大约不过子时也就生下来了,没得因为去晚了一会儿,叫人说她恃宠而骄的。
云珠听了,便四下里去唤皎月,今夜不该皎月的班儿,云珠便向后殿那两间简瓦泥鳅脊的青砖房里去寻她,屋里却是空空如也,绿吟赶过来道:“皎月姐姐方才出宫不知做什么去了?过会子安胎药熬好了,我去翊坤宫给娘娘送去吧!”
云珠想着大约是皎月晚上饿了,去御膳房找点心吃。她急着陪淑懿去翊坤宫,又见绿吟殷勤,只得吩咐她道:“那你做事要小心些,不可耽搁了时辰弄凉了,也不可撒了!”
绿吟笑道:“姐姐放心。”
淑懿与云珠走出承乾宫,见月亮升起来了,虽然是饱满的上弦月,却白得惨淡,印在淡青灰的天上,像纸片泅了水,于是月亮中央就被染上了几块不规则的稍稍浓于天色的青灰。
云珠问淑懿道:“娘娘觉得这回康嫔能生个阿哥还是公主?”
淑懿望着清淡的月色,柔柔地笑了,心想,不管佟佳氏生的是什么,她也别想再如前世那样母以子贵,风光无限。
一时到了翊坤宫,正殿里已经乌压压挤了一屋子的人。顺治在那里反剪着双手,徘徊不定,一见淑懿来了,慌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又来了?也不当心自己的身子,快给朕回去!”
淑懿温柔笑道:“哪里就这样娇气了呢?臣妾惦记着康嫔妹妹,想来看看她,再说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孝庄坐在金丝楠木圈椅上,半阖着眼睛,道:“难得贤妃这份心意,皇上你就叫她留下吧!”
顺治仍是有些不放心,孝庄又往身上裹了裹银鼠皮的的八团丝绒大袄,幽幽道:“给贤妃搬张椅子来,贤妃,你若觉得困了,也不必苦撑着,想回去时便回去就好。”
淑懿吃力地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礼,恭敬地道一声“是”。便坐在小宫女搬来的椅子上了。
顺治坐不住,仍是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时关切地询问淑懿累不累,屋里就只有太后和淑懿坐着,其余的嫔妃虽然也撑得十分疲累,却没一个人敢出声,所以正殿中人虽多,却连一个咳嗽的都没有,只能听见康嫔在里头的阵阵痛呼。
顺治禁不住有些不耐,发烦道:“宁悫妃生产时,却也没耽搁这么久,怎么康嫔这胎这样难?”
淑懿暗暗地想,宁悫妃产子时恰在清晨,顺治晨起去上朝,到了下朝去储秀宫看,不出半个时辰,孩子也就生下来了,自然觉得时间短暂。
太后只安然劝道:“皇上稍安毋躁,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生上两天两夜的也有呢!皇上忙了一天也累了,还是回去歇息吧!”
顺治早就想走了,才想移步,却又看了一眼淑懿,就闷声对孝庄道:“儿臣再等一会子吧!”
淑懿自然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留在这里,才不想回养心殿的,低头微微一笑,又去拔弄尾指上套着的赤金点翠嵌米珠护甲了,一壁暗暗地想:安胎药怎么还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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