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寿自十岁,百年增一至八万四千岁为止,然后再百年减一至十岁为止,如是一增一减,为一小劫,二十小劫为一中劫,经成、住、坏、空,四中劫为一大劫,即一世界成毁的时间。”
十惑苦狱里,一个赤面僧人微眯着双眼,似醒非醒,口中正侃侃而谈。
他头顶升起一片祥云,祥云之上又盛着清光无数,如梦似幻,在赤面僧人身侧,悬挂约莫千百盏金灯,照亮一切智慧通明。
白术恭敬坐在下首,听着赤面僧人的讲述,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然世界成毁有四劫,曰作成、住、坏、空,合为一减毁大劫难,灭度无量量众生。但你可知,这武道修行,其中亦是有劫难?”
无怀伸出手,指向白术:“你试言一二。”
“胎息且不提,无甚难处,至于练窍……”
白术本想一笔带过,毕竟这些所谓的灾劫,他都未曾感应过,也没体会到个中的难处,但想了想,他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回答:
“练窍开辟身内外玄关,磨损神意,阳符境需度心魔劫难,金刚一境,则品相难成,至于命藏……”
白术犹豫了片刻,才俯身恭敬答道:“命藏,则是五浊。”
无怀。
面前给他讲禅的,赫然是白术真正的老师,丰山寺无怀。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钟离郡的丰山。
那时候,白术还在庙里老老实实做小和尚,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也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就连修为,都只是第二境,甚至还未辟出泥丸宫。
而无怀,则是寿元将近,只待老死的迟暮金刚。
这一次,在十绝苦狱里的会面,两人都再不相同了。
一个脱劫出生,在南海顺利证得了第五境,将尽的命数被大幅度延长,成为人世间名副其实的武道雄主,而另一个,则修成了圆满的金刚境界,走到了与他老师昔年同等的进境。
今日的相见,着实把苦狱里的白术吃了一惊。
自南海脱劫后,无怀便一直行踪难测,时而在西楚,又时而在南海,不料何时,他竟又回了金刚寺,而丰山寺方丈的位置,也早就正式归了虚岩,由掌印长老然枢亲自敇封,归了名分。
世事的变幻,也只在转眼间……
“命藏的五浊,是最大的灾劫。”祥云顶下的无怀微微颔首,赞同道:“我便是底蕴不足,不敢擅开劫浊,才在金刚困了这些年。”
命藏五浊: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
无怀便是被五浊初始的劫浊困了数百年,苦苦等候,却始终未有灵光,直到前往南海后,才终于见到了前景。
“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度尽这五浊,便是人仙正道!”
无怀侃侃而谈道:“劫浊,是时命之劫,一旦开了劫数,浑身寿数便飞速流失,无法停止,勘不破劫浊,纵然你神通无量,法力无穷,也得沦为白骨一堆。”
“见浊,这个劫数虽是五浊最易的一浊,但凡根基深厚些,都能从容度过,但这一浊,也可以说是后患最深,最为凶险的一浊。”
说到此处时,无怀停下嘴,这个笼罩在金色天灯里的赤面僧人忽得伸出手,遥遥一指,朝白术示意道:
“你看他。”
白术不明所以回过头,见远处大峰之上,头戴高冠的陈杼跪坐在席子上,手里捧着一卷经书,面容方正肃穆。
察觉到白术的目光,这个疯得过分的男人回过头,对白术和善微笑,点了点头。
“见过陈季子吗?”
“见过。”
“如何?”
“人物清俊,品量高雅。”白术回想了一下,答道:“依弟子看,他的确出俗。”
“昔年的陈杼,就是现在的陈季子,某些程度上,甚至犹有过之。毕竟陈季子输给了你,而陈杼生平,同境中还未曾有过败绩。”
无怀眼底闪过一丝唏嘘,淡淡道:
“他出身甚高,是洛江陈氏的嫡脉,习了《增一经》,更是剑心天成,十三岁时,陈杼注解了《文华》,被乐正一脉的儒生青目相对,连我国的正统一脉,北卫的王象一脉,都盛赞陈杼的才学。”
“等到二十七岁,旭山以南的春秋学宫,便都习了陈杼编纂的书册,六十五岁,西楚的儒生,便几乎奉了陈杼当做乐正一脉的道统主……”
“编修《本义书》,诠释先天象学,注解三十六经,是我——”
山峰上,陈杼微笑回过身,昂然接口道:
“是我,平了大乐正和小乐正的道统争论,是我,开了儒学一脉的新天!”
“老陈喜欢说笑话这点,关了数百年,还是没改啊。”
无怀淡淡瞥了陈杼一眼,对白术道:“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他杀了无数人,把无数人都化成了自己血海的一份,可在那之前,陈杼,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行为端正,没什么可指摘的。”
“虚明。”无怀看向白术:“你可知他为何会变成这幅鬼模样?”
“见浊吗?”
“正是见浊!”无怀低喝一声,摇头道:“念头不再清净,是非都颠倒,黑白也不分,可怜陈杼自诩英才,却栽在了见浊上,可笑!”
“天下的纷争都在于人,我没什么可笑的。”
远峰上,陈杼摇摇头,认真反驳道:“圣贤的经典教化不了众生,人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满足,财货、声名、地位……它们造出无穷动乱来,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