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凝神以对中,视野里,从白茫茫的雪地里,身着儒衫的中年人持着玉册,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无差。
儒衫男人行走在雪地中的一幕,莫名让虚岩想起小时候话本里的故事。
那个时候,没有文字诞生,彼此的言语也各不相通,交易尚是以物易物,文明的曙光远未到来,一切,都尚在混沌的蒙昧里。
而恰时,有天神从云上播下建木的种,待其锚定两界的虚空后。
便有圣人降世
他一步步丈量大地,在混沌与蒙昧中播下火,自此定礼法而建制度,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穿着儒衫的男人抬起头,他缓慢伸手一指,笼定小半个丰山的金光就登时溃散无踪。
在虚岩惊愕地目光下,自己心神猛得一顿,下方,也传来虚了他们的惊呼声。
百千株莲花倏忽凋谢,,那尊手持降魔杵,脚踏鱼鼓的大威德金刚相,还未爆发出大雷音,威德金刚体表的护体光焰一顿,也纷纷剥落,就像斑驳的古老壁画。
瞬息之间,一尊阳符二境,数十个炼窍修士合力组成的阵法,就在一指之间,就消弭无形。
预料之中的阵法反噬并没有到来,虚岩睁大眼,那个儒衫的中年男人正淡淡看着自己。
“无怀不在丰山?”
他听见儒衫男人开口:“他枯坐丰山多年,竟也有外出动一动的念头了?”
“家师去云游访友了。”
虚岩垂下脑袋,老老实实答道:“前辈认得家师吗?”
“他在我坐下听讲过。”
儒衫男人环视了丰山寺一眼,却是面无表情。
讲堂精舍,宫殿楼观,皆七宝庄严,自然化成,建筑富丽堂皇,更兼气象尊严。
天王殿、大雄宝殿、千佛观、塔林蔓延无尽,此间气象,实是蔚为大观。
建筑连绵,高堂广厦,更是鳞次栉比。
“红脸儿当初性烈如火,一言不合下,便是要发忿怒,大打出手。”
儒衫男人的声音淡淡:“在他剿灭一群山匪后,我恰巧路过,见好歹也算个可造之材,就把他带回了学宫,令红脸儿旁听了三年。
没想到,当初的小沙弥,在今遭,竟打下了如此一片基业。”
说到此处,儒衫那人转过脸,竟是看向了一旁惴惴不安的高胖和尚:
“你是虚岩,无怀的大弟子?”
“正是,正是。”虚岩忙不迭颔首。
“你们这些圣地伙同世家,把持朝纲大政,交结朋党,视法度朝纲如若无物。”
儒衫男子一席话,几乎将虚岩唬得两股战战,汗如雨下。
“自黑天子死后,本该一统陆洲的大郑朝,便开始后继无力,只得任由楚、卫分割权柄,自此天下三分。
也正是黑天子死后,你们这些世家、圣地便逐渐后来居上,一步步分割皇权,把持郑国名器,如今你们已呈尾大不掉之势,放眼三国,郑国形势也最为糜烂!”
儒衫男子轻声叹息,面上也难得浮现出一丝怅惘。
“天子被你们架空,已多年不临朝政,迟迟不得施展抱负,景王三次亲临白茅山,便是要借我儒家外力,扫一扫这郑国遍野的灰埃。”
“没想到……”儒衫男子眼神闪了闪:“我来到这郑国后,见到的却不止是灰埃了,更像是腐肉一团,已无药石可医。”
“虚岩……”
儒衫男子望着已是满头冷汗的高胖和尚,轻声开口:
“我面前站着的,似乎正是丰山寺下一任方丈,圣地的一员。
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使大郑这团腐肉上,至少,也少生出些蛆虫呢?”
“我……”
高胖和尚汗如雨下,两股已是忍不住颤抖。
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就要这样死了吗?
当他正要叫屈时,儒衫男子却又摇了摇头。
“你们不过是疥癣之疾,纵是杀了,也无什么用。”儒衫男子笑了一笑:“要想真正收回朝政,重拾散落名器,尊天子为真天子,谢、羊、燕、徐等世家,非灭不可!”
在儒衫男子一旁,谢梵镜低着头,却没有说话。
“白术在哪?”儒衫男子问道。
“这……”
“不是来找麻烦的。”儒衫男子懒得理他:
“我的小弟子,曾与他约好见一面,我近日要带她回白茅山,此番一见,按你们佛门说法,也算是最后了却因缘了。”
“我叫谢梵镜,是白术很好很好的朋友。”
这时,一直低着脑袋的小姑娘抬起头,突然开口:“他说好到丰山寺里,给我烤鱼吃的。”
“我和白术是好朋友,那和你们也是好朋友了。”
谢梵镜睁着乌漆的眼睛,认真开口道:“你们不要打我,我不想打架的。”
一众丰山僧人恍然大悟,纷纷对身为罪魁祸首的虚岩怒目而视。
“没有请柬,没有拜帖,从来只是被别人打上门的份。”
高胖和尚偏过脸,嘟囔道:
“我哪知道,竟然还有这一遭,小师弟也没跟我说啊。”
“小师弟现在法号虚明。”
虚岩悄悄瞥了眼儒衫男人一眼,对谢梵镜笑道:
“可惜了,他现在不在丰山寺里,外出云游了。”
“云游?”
“青黎君召开选婿法会,小师弟也去凑热闹了。”虚岩耸了耸肩,无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