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刺茫打得重伤、恢复原形,串在长剑上,把我们剩下五个蛇妖族后裔叫到祭雪殿,当着我们的面活烤了她!”红绸瞪着无泪的双眼,似乎重回当日。
祭雪殿大开着殿门,鹰魔族仍觉得太昏暗,便在殿内沿着墙壁竖着一圈火焰。宫主设计保下的五个蛇妖站立一旁,十双眼睛或盯着鹰峙,或盯着被长剑穿透身体的刺茫。
鹰峙坐在雕刻着鹰魔族花纹的木椅上,随意扫了眼他们,嘿嘿笑道“你们蛇妖族啊,就是肉好吃,否则鹰魔族便不会留下你们了。”
长剑架在一盆赭色异水上,重伤的刺茫昏迷不醒,长剑穿透的伤口已止了血,其上冰霜胡乱结了一片,似天然从长剑上长出。垂死的刺茫渐渐失去温度,扭曲的身体仿佛冰雕。
鹰峙双手交捧,口中诵咒,不久手中便起火焰,幽紫色如水晶的剔透。他身体前倾,双手伸到刺茫凌空之上,缓缓放开,手中火焰似玉石曳着华丽的光辉落下。
乘曦想起了暮雪千山久已不见的飘雪,漫天飞雪被寒风抖落彻日彻夜的甘甜,山峦中所有种族深得其惠,远比眼前如玉的火焰美丽。
火焰淌过刺茫的身体,如檐下雨水滴落赭色异水中。刺茫猛受炙烤,神志清醒了些,睁不开冰霜凝结的眼,只能吃力地痛苦着,尝试扭动身体而不能。冰霜融化,伤口迸裂,汩汩血液,如永不干涸的泉眼,几个泉眼一起喷发,如旭日东升不可阻挡。
她还能感受到痛苦吗?
快死,快死。
五妖面色惨然,瞪圆的眼睛直勾勾全望着刺茫,万重压力定住了他们的身体,谁也退不了,谁也冲不上。
刺茫,快死啊。
可刺茫连自尽都做不到。
赭色异水吞没了落下的火焰,火光倏然寂静,似沉入水底。随后血滴紧承其后,不痛不痒地打起几片来回激荡交叠的涟漪。
火焰一星两星地亮起,几星火焰连成一片,如炼狱的风口悄然打开,又如明亮的伤口粘着流动的铁液连绵不尽。
祭雪殿中一圈明亮的火光舞动着,张狂手脚,庆贺中心的火种称王称霸。
“这是毕方之火,用在烤蛇肉上真是浪费了。”鹰峙也不动长剑,时而看看刺茫,时而看看异水中燃起的火焰,悠然道,“毕方属鸟族,我鹰魔族和他倒还有些亲戚关系……”
乘曦听不到鹰峙所讲,眼中只有火光映满身躯的刺茫。
温热的气息传上来之时,刺茫已知命运,极力挣扎下伤口轻易扩张,鲜血如眼泪摔落水中,淋漓不尽。待温热成滚烫,她渐失感识,终在火焰簇拥中死去。
五妖见她不再挣扎,竟减轻了些压力,蓦然惊觉满脸热汗,仿佛自己就在火焰上炙烤。
乘曦自觉脱力,仍勉强站稳,忽闻身旁接连三声摔倒之声。她无暇顾及,噙泪的双眸死死盯着刺茫仍旧受着煎熬的尸体。
纯白的皮肤渐变焦糊,和亮若秋水的剑身相比如枯草般碍眼。血液不再下滴,在伤口处凝成黑色。紧闭的眼睛至死没有再睁开,不久前化成人形还是美目温柔,接下来是会被吃掉还是丢弃?
忽然一幕画面在火焰中死寂地化现,这将成为记忆之永恒,在乘曦今后活着的每一个梦里蔓延。
尸体上飘出阵阵肉香,如曾经暮雪千山还飘雪时的雪花一样无处不在,乘曦闭上嘴屏住呼吸它还是无孔不入。她惊恐万状,僵直站立,如同傀儡,映入眼中的明亮火光里,刺茫的尸体上,一滴尸油淌了下来。
香喷喷的尸油啊!
一滴接着一滴,在尸体上擦出明亮的痕迹,映着火光,映着鹰峙贪婪的目光。
乘曦感受不到心跳,僵硬的脖颈移不开目光。
当年蛇妖族披荆斩棘,来到暮雪千山,建造了这座祭雪殿;而今祭雪殿中鹰魔为主,蛇妖为食。她乘曦,正穿着鹰魔族的服饰,木然看着鹰魔族族老表演一条美味的蛇如何做法。与此同时,在鹰魔族的暮雪千山上,蛇妖族苟活的同族尽皆被圈养待食……
众多同族,同为俎上鱼肉!
乘曦狠狠盯着同族的尸体,把每一滴喷香的尸油的轨迹记下。
乘曦醒来后才意识到她在祭雪殿中昏迷了。
细叶正为她梳洗。
久作准备,她才敢问及后来事。
细叶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苍白着脸,陷入恐怖的回忆,颤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鹰魔族让我们过来带你们回寂雪宫,只有扶缘还站着,是他让我们带你们回来的。”
“你看见刺茫了?”乘曦干涸的喉咙嘶哑着,嘴角牵扯出的笑意与眼角流露的苦涩相斥不已。
“没有没有!没有……”细叶浑身哆嗦起来,双瞳空洞,眼神迷离,双手疯摆。
乘曦默默看着她,目光很轻很淡。细叶被她轻描淡写的目光盯得颓倒下来,她惶恐道“我看见鹰峙切下她的肉,在吃……在吃。”她双手捂脸,泪水漏过十指缝隙,“鹰魔族是不是也吃兔肉?他们会吃了我吗?”
乘曦惨然“说不定……”
“你不必担心,鹰魔族还看不上你雪兔精族的肉。”
“诗苇!”乘曦猛然站起,双眸中爆发两束怒火,却还是强忍下来。
诗苇轻蔑地瞥了眼细叶,细叶忙起身行礼,却竟下意识地行了蛇妖族的礼,行完礼才发现不对,脸色瞬间煞白,慌张间欲解释而结舌不能言语。
诗苇见她惊慌状,不禁蔑笑一声,目光转向乘曦,若无其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