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靠在梅香身上喘了几口气,胸口疼得她直不起腰来,手术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魏卯嘴唇嗡动想要说话却没张开口,谁能劝师父休息,满屋子的人都及不上师父的医术,师父不在这里,谁来主持大局。
“师父,要不然先歇一歇,一会儿再开始?”
杨茉摇摇头,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阻止她给周成陵动手术。
解开周成陵的发髻,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这是第一次她这样仔细抚弄他的头发,每次只要她帮他做点事,他总会说,“不早了快歇着吧!”
那种略带严肃的神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将剃刀给我。”杨茉伸出手来。
“皇后娘娘,”旁边的韩公公弯下腰,“还是让奴婢来吧?”
杨茉摇摇头,唯有她才能从他身上取下什么东西,一直都是如此,这一次她要亲手打理,她还能想到他从镜子里看到没有头发时的表情。
他会皱起眉头,手指却习惯地会拂过她的鬓角,“杨茉兰,你就不能下手轻些吗?”
“我不。”杨茉张开嘴无声地念着。
他只会看着她温柔地笑起来。
我的周成陵,我最爱的人,永远别离开我身边,这是我最深切地恳求,我失去什么都不能失去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要握紧你的手,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这样就不会有恐惧。
别死,不是你怕死,而是我怕失去你。
杨茉恍然发现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万千发丝从她手掌划过。
内侍忙用托盘接好,一根都不敢漏下。
从前不在意,现在一根头发都让人如此珍惜,杨茉眼前一片模糊,长发齐整地落在托盘上。她的眼泪也跟着淌光了。
“梅香,消毒。”杨茉抬起头吩咐,
屋子里安静下来,杨茉的声音格外的清楚,“为什么要在枕颈区做开口?”
萧全道:“出血少。那里血管分布少。”
“布明显颅内压增高。术前我们该做什么?”
魏卯立即道:“穿刺减压。”
杨茉点点头,至少她身边还有一群初探现代医理知识的徒弟们,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杨茉看向对面的济子篆。“我们开始吧!”
……
手术中杨茉连着吐了三次,脚下如同踩了棉花,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等到将硬脑膜剪开,杨茉觉得周围所有一切都在这时候凝固。
不亲眼看到永远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非要等到这一刻发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杨茉想起周成陵迎她进宫时的情形,他穿着一身吉服站在台阶上,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那时候喜乐声响,群臣跪拜。
他走到她身边。喊了她一声,“茉兰。”
一切情景在她眼前。
“唉。”杨茉下意识地回答。
跨越了几百年来到这里遇到周成陵,她一直以为是上天眷顾,否则为何如此安排,她一直以为他们会不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能跨越。上天不会给你跨不过去的坎,即便周成陵有头疾,她还是能用现代的医术将他救回来。
她根据周成陵的症状分析动脉瘤到底长在了哪里,她认为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将动脉瘤的架子都准备好了。可是打开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错了,她完全错了。
动脉瘤没有在这里,她没找到,她救不了周成陵。
她不能再拉着他的手,再和他相知相守,她就这样眼睁睁地要看着他离开。
他们究竟还是一对普通人。
杨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越来越沉,沉的她已经支撑不住。
“皇后娘娘……师父……”
耳边传来呼喊的声音。
……
“皇上在哪里?”杨茉醒过来立即看向身边的女官。
女官忙上前禀告,“娘娘放心,皇上在内殿里歇着,保合堂的先生都守在那里。”
“扶我过去。”杨茉支撑着起身,女官想要上前劝,却被杨茉看了一眼忙闭上了嘴。
若不是她昏过去,她一定会陪在周成陵身边。
大殿里静悄悄的,女官、内侍们站在两边,太医和保合堂的医生站在屏风里侍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茉身上。
杨茉径直走进内室看向床榻上的周成陵。
他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般。
屋子里的床铺,被褥都是干净的,衬得他的脸上也是一尘不染,他的眉眼舒展着,看起来那么的安详,就像平日里睡在她身边时一样,她好累,好想躺在他身边睡一觉,一定会睡的很安稳。
她会比他更晚醒过来,直到他在她耳边说话,她才会睁开眼睛。
杨茉想着微笑,这时候她的笑容一定很纯粹,因为她满脑子里想得都是他们的幸福。
旁边的人看到不禁怔愣。
“都出去吧,”杨茉低声吩咐,“这里有我在,你们都退下去。”
魏卯几个面面相觑,半晌放下手里的东西退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春和在一旁伺候。
微风吹动了幔帐,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杨茉挪动着躺在床铺上,握着周成陵的手,挤在他身边。
“春和,你也下去等着吧,有事我会喊你。”
这一刻属于他们两个。
春和应了一声。
好久没一起躺躺,周成陵总是那么忙,她有时间就翻看医书和各种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