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冬站在十步开外的距离,并未上前一步,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正如许多年前,先皇后仙逝之日,年幼的皇太子立于屏外,不发一语,一滴泪也没落,招来了许多杜撰和忿然之词。
这一夜,许多人彻夜无眠。
苏葵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苏府。
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间。
就在窗前呆呆的坐了一整夜。
攸允大败,但她却完全没有想象中来的轻松。
她先前将一场战争想的太过简单了。
它不仅仅意味着成王败寇,更让人无法承受的是,它随时都代表着,家破,人亡。
一些事情,只有等它真真正正降临的时候,方能体会到致命的打击。
小楔一直卧在她脚边,不同的是,苏葵是发了一夜的呆,而它.睡了一夜的觉。
天亮之际,人们陆陆续续地开了门窗。
昨夜一战,有些人彻夜未眠的观望情势,而这等大事自然是不必宣说已经连夜传遍了大街小巷。
消息纷至传入各人的耳中。
首先,最引人瞩目的消息,自然是说允亲王战败,带着余下的兵力回了凉州,只怕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气来了。
苏丞相被作为人质掳回了凉州。
其外,华颜公主薨落了。
然而苏天漠是为交换华颜甘愿被俘,华颜是为苏烨挡了一箭因此丧命这种曲折的内里。便是没几个人知晓了。
三日后,礼部题奏:本月十六日华颜公主溘逝,应照定例皇上辍朝二日,本月十六日起大内以下宗室以上。二日不报祭、不还愿、穿素服——钦天监择得九月二十五日申时殓入采棺,十月初五日辰时行初祭礼,初七日卯时行大祭礼吉。
十七日一早,城中忽起了大雨,下了整整三天还不见停下。
像是要将那日的血腥尽数冲洗的干净才好。
苏烨将自己关在了房里整整三天三夜,前去送吃喝的丫鬟婆子们没一个能进得去,眼见着整整三天下来他除了喝了几口水,一口饭也没吃进去,只怕任谁也扛不住——小蓝终于是着了急,无奈之下。这才去寻了苏葵。
苏葵的情况虽比他好不了多少。一整天也没怎么开口说话。但至少还没到滴水不进的程度。
苏葵听了情况,收拾了一番,又吩咐了小蓝去厨房交待秦婶子给烧几道开胃的小菜。便就去了苏烨那里。
苏烨所住的院落处在府里的顶南边儿,那是他被封为镇南将军之后,苏天漠令让人给修葺整顿的,耗费了好些时日,还特意让人看了风水,选了黄道吉日才让苏烨搬了进去。
而他之所以折腾这么一遭,是有一个极其让人汗颜的理由——既为镇南将军,必居于正南,要镇国,需先镇家。
想到这里。苏葵不禁又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府里什么都没有变化,处处都留有着苏天漠的气息。
苏葵甚至觉得,可能就在下一个拐角处恰巧撞见苏天漠背着手走过来,亦或者在哪一方凉亭里正好瞧见他正悠哉哉的喝着茶,或打着一套新研究出来的拳法,然后招手让她过来,笑着告诉她这些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夹带着凉意的细雨吹到她的眼睫上,偏偏又令她清醒的很。
苏葵顿足仰脸望着雾雨霏霏的天,闭眼片刻,将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生生给忍了回去。
以后或许还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苏天漠的陪伴和宠溺,但她还是要坚强的走下去。
她有太多需要去保护的东西。
堆心跟在她身旁替她撑着伞,看着她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腰杆儿,觉得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苏葵在,她就觉得一切好似都没有那么糟糕了。
到了南院的时候,本已见小的雨势突然又有了增大的趋势。
主卧的门从里面反锁的死死的,苏葵推了几下不见动静,单手握拳“嘭!嘭嘭!”地敲了起来。
却仍旧也不见里头有开门的打算。
“苏烨,你给我开门听到没有!”苏葵敲得急了,干脆喊了起来。
里面却仍犹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回应。
苏葵半是气恼他不加理会半是心疼他饿了一天,攥紧了粉拳。
堆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部,是觉得自家秀只怕要发毛了。
苏葵深吸了一口气,伸腿就是一脚踹在了那一扇拼格朱门之上,发出“哐当”地一声晃荡的巨响。
她哐哐哐的又是几脚下去,像是跟这扇门有着深仇大恨一般,毫不留情。
可任由她怎么踹,苏烨死活就权当没听见一样。
苏葵恼怒不已,并着一腔委屈都涌了上来。
“你有种就躲一辈子吧!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我们苏家没你这样的子孙,我苏葵也没你这般遇事只知躲避的兄长!”
她一席话骂完,转身便要走。
却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苏烨垂着头扶着雕着荷叶的门槛而立,神色萎靡非常,身上还是那一日的衣衫,只是将盔甲卸了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苏葵闻言倏地就转回了身来,几步走到苏烨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秀!”堆心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拉住了苏葵。
苏烨没有任何防备,加上苏葵这一巴掌又是用了狠劲的,直扇得他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他有些怔忪的抬起头来,望着苏葵,眼睛红的厉害。
苏葵甩开堆心,行到他跟前,这才看见苏烨右肩膀处竟还赫然插着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