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回来了。”福德走进长生殿,向邺明帝禀报。
邺明帝问“怎么不继续说?”
“启禀陛下,沈录事在私库拿了西洋表、《南疆闻录》和一株野山参。”
“呵,这丫头,”邺明帝笑着摇头,“从小到大都这样,旁人喜欢的吧,她避之不及;人人想要的吧,她一脸嫌弃。”
“红珊瑚树,你带她看了?”
“陛下,沈录事走路极快,但凡她停下来看一眼的,奴都介绍了,”福德很为难,“红珊瑚树,她根本没瞧。”
“连金元宝都没瞧。”
“哈哈哈……”邺明帝难得这样大笑,“这孩子是怎么了?你看看她,参加除夕宴,穿一身掖庭医监的官袍就来了,头上只有一根木簪,手上连个镯子都没有……”
“她再怎么的也是个女娃儿,哪能不爱美呢?”
“奴不知,”福德还是小内侍的时候,听师傅福海说过许多人进私库的样子,沈录事这样的,还是头一个,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许是沈录事只喜欢稀罕之物吧。”
“福德,这又是怎么说?”
“陛下,您看,西洋表、书和野山参,整个私库独一份,沈录事还是极有眼光的。”福德不妄加揣测。
“嗯,过两日孤再召她入宫,好好问她一下。”邺明帝含着笑意,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真是越看越有趣得紧。
忽然,殿外传来细微的呼唤声“内侍大人,不好啦……”
“谁不好了?”邺明帝的笑意嘎然而止,脸上立时阴郁起来。
福德吓得一个激灵,“陛下,奴这就去看看,哪个没规距的。”快步走到殿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挤出去。
“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福德看到一名内侍,立刻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内侍大人,钟大人和安王殿下在宫门外起了争执,几乎要动手,没人敢拦。”内侍跑得汗涔涔的,吓得脸色发白。
“什么?”福德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位平日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会?
“福德,何事?!”邺明帝追问道。
内侍急了“大人,赶紧去看看吧,好些人围在那儿看呢。”
“陛下,说是安王和钟大人在宫外起了争执,奴这就去看看,”福德后背一阵白毛汗,脚不点地往外赶,“到底怎么回事?”
惬意悠闲的邺明帝陡然从床榻上起身“把他们给孤叫来!”
“是,陛下!”
福德和小内侍穿过重重门禁,终于到了大诚宫宫门外,吓得差点撞在一起。
安王拿剑指着钟云疏的胸口,而钟云疏护着沈芩,沈芩护着两名舞者,赵箭拿箭对着安王,安王随从执剑架在赵箭的颈项上。
安王妃吓得花容失色,既不敢离开,又不敢劝,绞着手中的帕子手足无措地站着。
先后出宫的大臣们吓得面如土色,大呼小叫“殿下,使不得!”
“钟大人,还不让随从撤了弓箭?!”
“殿下,有话好好说!”
“钟大人,休得无礼!”
离开的乐人们成群,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眼中却有艳羡。
福德赶紧整理跑乱的衣裳,快步过去,高声呼喊“传陛下口谕,召安王殿下、刑部尚书钟云疏钟大人,入宫觐见!”
安王脸红脖子粗,酒劲上头,狠戾地吼道“哪来的狗东西在此吠叫?!”
福德当上内侍官以后,还没被这样羞辱过,脸色变了又变,赔着笑脸“哎哟,安王殿下,您今儿个是喝了多少?这酒气冲得哟,哎哟……”
安王一脚把福德踹翻在地“滚!”
钟云疏抓住这个空隙,转身把沈芩和两名舞者塞进马车,吩咐“赵箭,走!”
安王忽然转身,揪住马头,一通猛踢“钟云疏,你敢跑?!你再跑!”
钟云疏架住安王,同时转向安王随从“陛下召见,你们还不过来阻止?等着陛下发雷霆之怒吗?”
安王随从仿佛突然清醒,是啊,万一安王受到重罚,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立刻扑过去,抱腰的、勒肩膀的、抱腿的,死死地将安王控制住,然后齐心协力地往宫门走。
“放开本王!”
“你们好大的狗胆!”
“钟云疏,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安王一路叫骂着,被随从们押入宫中,安王妃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钟云疏扶起疼得脸色发白的福德,整了一下衣襟,抬头却看到沈芩和舞者们已经下了马车“快走。”
沈芩怕邺明帝被酒鬼气出个好歹来,赶紧走向福德“内侍大人,怎么样?踢在哪儿了?”
福德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颤着嗓音揉着腰“奴家没事,哎哟……”
“内侍大人,我陪您一起进去吧,”沈芩说得极小声,“我怕陛下被气出个好歹来。”
“哎,好,好……”福德被小内侍搀扶着,“沈录事,请。”
两名舞者互看一眼,紧跟在沈芩身后。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长生殿,推门进入时,邺明帝已经起身端坐,满脸肃杀地盯着骂声迭出的安王,吩咐道“来人!给安王醒酒!”
“是,陛下!”福德一瘸一拐地走着,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去御膳房取些醒酒汤来。”
“泼冷水就行了,他这个样子配喝醒洒汤吗?”邺明帝盯着骂骂咧咧、站立不稳的安王,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
“哗!”一盆冷水把安王从头淋到脚。
“谁?!大胆!放肆!”安王冻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