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娘深吸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急躁了。可事关自己的孩子,谁又能不乱了方寸?
“月儿,母亲到时给你请个学究或者教习嬷嬷,难得女儿向学。”
“可我近来只想专心修习道法。”
秦三娘顿了顿说:“道法,就不必再学了。”
“为什么?”
三娘一眼望过去打了个手势,身旁的丫鬟们都呵腰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女孩儿见状,挺直了腰板,准备洗耳恭听。
“月儿,月儿,都是母亲的错……”然而秦三娘像是一下子崩溃了,全身微微发颤,轻声重复着这几句话。
她的双手包着女儿稚嫩的柔荑,苏流月感受到了那双手的冰凉,立时反握住。
“母亲,到底怎么了,您能同我说说吗?”
秦三娘又是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会儿情绪,才娓娓道来:“你幼时便同一般的孩子不同,一张樱桃小口,却能断人生死。”
原来苏流月自从能开口说话之后,凡是她说过头上顶着黑气的人,都会遭遇不测。
一开始苏询以为是天降神童,但请来法师看过之后,皆说是命中带煞。
一时间弄得有些人心惶惶。
后来,有一个游道经过苏府,彼时苏询一家尚在南府老家,也不曾这般位极人臣。那人同苏家人商议之后,施了法阵。
并且说,此煞亦可化福,只需看住煞星,并且不让她出去祸害人间,苏府便是功德无量,自然会有极大的福报的。
自此之后,苏府果然不再有什么异端。
苏流月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迟疑地问:“母亲,您也觉得我是天生的煞星?”
秦三娘摇了摇头,身体像是虚脱了。
“别家的孩子,若有这番成就,只怕高兴都来不及。我家月儿命苦,修行苦不说,还要被说成是煞星得道,天下即将不宁。月儿……母亲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这一件事,母亲求你,别再修道了可好?”
女孩儿没有说话。
“月儿……”秦三娘双目又红又肿,好不狼狈,“母亲实在不想你被人当妖魔抓了去,如今这般,尚能好好过日子。如今你已及笄,待母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至圣法典
她甚至知道,她的母亲也没有睡好。
只要她略有动作起身来,秦三娘就会问她要去做什么。
无法,第二日她缺课了。
她的状态尚好,洗过一把脸,丫鬟们伺候她上了点淡妆,就依然是那个灵动娇美的女孩儿。
但秦三娘却不一样了,疲态极重,眼睛下方的黑眼圈,竟是用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
“母亲,您何不再好好休息一番,让碧琴她们陪我去挑选首饰就好。”苏流月虽懊恼对方干涉她学道一事,但她的共情能力还算强,也能理解对方的慈母心态。
家长嘛,都希望自己子女一辈子安安稳稳的。
秦三娘扫视了女儿身旁的两个贴身丫鬟,却是笑了笑,“如今月儿的人,我可是使唤不动了。”
苏流月闻言打哈哈地回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女孩儿摸了摸鼻头,自己最近都专注于道修,竟忘了这茬。
碧琴二人立时跪下,忙说不敢。
秦三娘让二人起来,“忠仆不侍二主,你们又何错之有,我并无怪罪的意思。”
两人这才惶惶然道谢起身来。
这一日,一众人半日去了千锦阁,又在皇都最清雅的玉珍楼用了午膳,接下来的半日便在皇都一些名贵的首饰店里逛。
苏流月看得眼花缭乱,什么金银首饰,珍珠翡翠,真是应有尽有,款式也是极为多样。
但因她还惦记着修行一事,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于是,尽管秦三娘有些精神不济,却还是她拿着首饰在自己女儿身上兴致勃勃地比着,这才买了不少东西。
夜幕又降,秦三娘刚上了车马便昏昏睡去,苏流月看在眼里,心中多有不忍。
但同时,她的道修之心反而更坚定了。
其实说起来,秦三娘为何会过得如此疲累,她自然是希望女儿好的,但是她没有能力去守护自己的孩子。
她不是反对自己的女儿修道,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当成魔煞,成为众矢之的。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神魔共存的人间,她一介凡人,还是一介妇人,实在是太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