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含章从袖子中取出茹尚书的手书,递呈到司马礼的面前,见他并未接手便开口说道:“太康府衙仵作验尸查明令弟是死于江湖高手的暗劲偷袭,这一点太院武夫子也是认可的。世人皆知茹竞秀三脚猫的功夫断然是打不出暗劲的,这点我想司马大人和司马兄心中明白,凶手另有其人。就在刚刚崔某得到消息,曹翔已经招供是其暗中谋害了令弟,画押口供已经府尹大人手中。”
司马礼猛然抬头看向崔含章,希望从他眼中看出一点端倪,哪怕是一丝丝说谎的眼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司马礼自问论城府心机他不输给在座众人,只是此时他看着崔含章的双眸,如坠大渊深不见底。
他虽然心理有预期今晚是要谈茹竞秀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灵武侯和崔含章他们竟然把事情坐实了逼他就范,至于那份曹翔的口供不看也罢。他接过崔含章手中的信件并不拆开,反而扣在酒杯下,略微沉吟开口问道:“动机呢?曹翔杀我弟弟可有动机?”
这话问的很有讲究,神光律法强调行为的动机,兼具行为的效果,如此以来动机论和效果论结合适用才能避免枉法裁判。若无合理动机便推导不出行为效果,进而能从根本上推翻画押口供,彼时曹翔若是开口翻供,更是能把崔含章和灵武侯给拉下水。此类案例虽然罕见,但并非没有。再者司马礼也很想知道,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究竟缘何而死?
康王此时并不说话,反而是笑吟吟的呷了一口酒看着他们三人。作保人哪有那么容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崔含章和灵武侯连这点事情都摆不平,他还真要考虑考虑这个保人该怎么做了。
崔含章眉尾轻抖,微微一笑说道:“茹竞秀杀人有动机麽?在座的都是过来人,你我皆知他们既然在入得太院都是功名在身的,眼下春闱在即,下场应考后前程似锦,有什么动机能支撑他们在此非常时期动手杀人?更别提茹竞秀身为吏部尚书之子,他可是鹿鸣巷走出的读书种子,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的,我想这点司马兄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到此处崔含章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略作停顿,也是留给司马礼消化吸收的时间。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便抛出一个更加惊人的观点:“太康府衙怀疑曹翔此人与北胡暗探有勾连。”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众人心中的惊涛瀚浪,太院学子曹翔竟然与北胡暗绿水营暗探勾结,实在是闻所未闻惊世骇俗。司马礼更是将信将疑,他心中认定了眼前两人为了帮茹竞秀脱罪,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甩锅到北胡绿水营暗探身上。便是康王也不在淡定,开口问道:“含章说这话可有证据?”
崔含章早有准备,点头说道:“十年前楚州云梦县衙失火,粮仓烧毁,连同案牍库也烧毁大半,这其中恰巧有一批人的户籍档案全部焚毁,其中便有十余名县学适龄童生,更加巧合的是曹翔便是其中之一。”
“你也说了是一批人,按照年龄往回倒推曹翔是符合适龄童生的,可是其中有十余名,难不成都是北胡绿水营安插的暗探?”司马礼思虑电闪筛查出其中的漏洞问道。
“司马兄还是不够了解北胡绿水营,崔某所统率的游骑军先锋营便是常年与之打交道,绿水营少狼团暗探培养系统缜密,都是选取十岁以下孩童开始洗脑,灌输对我朝仇恨。若是县学十余名童生全都被替换才是败笔破绽,根据我们筛查其中至少有三人是被李代桃僵了,而且这三名童生的家庭背景单一,都是小门小户的单传,他们父母也都是在三个月前接连死去,最后成了孤儿。”崔含章娓娓道来,此事倒不是他胡编乱造,先前灵武侯派人去楚州云梦多番查访有所收获。
康王来之前并不知其中还有此事,追着问道:“你们是从何查明三名童生被李代桃僵的?”
司马礼亦是困惑,“那依你所言,十年前便在布局落子,必然是流水无痕不落把柄,这些想必多是你们的推测?”
“王爷、司马兄莫要急,咱们边吃边聊。”灵武侯适时地插话进来,缓解紧张的气氛,毕竟今晚的酒宴的重点是要把茹竞秀捞出来,而不是查案。 崔含章明白灵武侯的话,故而也是端起酒杯劝酒,“两位莫急,此事虽然有推测,但也有些真凭实据,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是本王着急了,实在是含章所讲的事情太过吸引人,北胡人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呐,实在是可恶至极。”康王与他们碰杯满饮一杯后,感慨道。
“我承认崔探花的故事确实讲的精彩,只是涉及舍弟被杀一案,还请拿出真凭实据说服在下,否则请恕司马礼实难相信。”司马礼口气软了下来,再非先前那般强硬,其实他心中也有无数的疑惑,毕竟司马睿死的过于蹊跷。
灵武侯用眼神示意霍光和褚嘉康起身敬酒,这两人如今历练下来酒量见长,轮番跟司马礼喝酒,都是一副先把自己喝倒,再把对手拉下水的架势。惹得康王笑话他俩,酒量不行,酒品不错。
崔含章也是连连举杯敬酒,司马礼碍于康王面子只好应酬,一来二去也是不少酒水下肚。讲故事无酒下菜,那便是味同嚼蜡。今日大顺斋精心准备的河间槽烧,度数高劲道猛,最适宜谈事情做买卖的宴席。正所谓三杯酒下肚,泪已成两行,满腔的情意更好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