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不老实。”岑秋风摇了摇头,“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埋怨。你刚说过,自己希望这一生平平静静,你就不埋怨我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吗?”
“哦,您说这个埋怨。”周贤像是才听懂话一样,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埋怨。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您做什么安排,肯定是有您自己的考量。您都活了一百三十多年了,头脑里积蓄的智慧,不是我一个二十刚过的后生能揣摩的。”
“你这棋路,太重于防守了。”岑秋风指着周贤才落的子说,“我让你四子,你算是占得先机,守成,没有错。可不能一味守。孩子,久守必失,天下间没有攻不破的壁垒,你但凡有一点疏忽,就要折掉一子的先机。你有几次犯错的机会?”
镗!岑秋风一子落下,周贤不说话了。他的安排被看破了,做了许久的布局付之流水。他要重新规划。
“就拿我这个开局来说,若是不攻,那就赢不了。”岑秋风见周贤不搭茬,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围棋让子,本就不是较量的手段,那算是教导。棋力高的让给棋力低的,以使其学习正确的应对,掌握攻守的方式。你跟我下了十年的棋,却仍旧没学会怎么攻。你性子里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下棋的时候也不肯太过锋芒,非得是逼你一下,你才肯多动上几手险招,这不行啊。”
“我只是惯于做有把握的事情。”周贤落子之后长舒一口气,“我到底做不得豪侠,说不出‘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话。”
“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岑秋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王灵官殿罚香的事吗?”
周贤思索片刻,恍然点头:“记得,虽然过去许久了,但这件事我不会忘。小黑就是那次寻上我的——或者说,是您招来的。”
“那时候你还有点锐气,说为桐光报仇,就不含糊,有一时之勇。”岑秋风说,“虽说我盼着你们长成你如今这样,可你成熟得太早了。你们二人虽说是青要山上威名赫赫的混世魔王,可是其中有九成,是你帮着你师弟兜底,不得已才被牵连其中。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你做什么没把握的事了,这不太好。年轻人要有朝气,要有闯劲儿。”
“您希望我怎么闯?”周贤问,“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挨罚本就在计划当中。那时候,我就已经是这样了。”
“你觉得你自己应该怎么闯?我希望……我希望咱们青要山永远太平,什么事儿都找不到咱们头上。”岑秋风笑着说,“可我希望没有用,得是我青要山内门外门通力合作,众志成城才行。”
“您是说,您的安排,您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是吗?”周贤对上了岑秋风的眼神,“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真有点害怕了。”
“你看,我说你得埋怨我吧?”岑秋风伸手指着周贤,一笑,“有句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有另一句话,‘事在人为’。我被人称作陆地神仙,我心里头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无非是多会些神通,多活了几年,在光阴之中,类昙花何如?无异。”
“那我可就真得埋怨您了。”周贤把手里捏着这枚棋子往回一丢,把身子靠到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声,“我不过就是想活着,有那么难吗?”
“天地不仁不假,可没说天意是公平的呀?”岑秋风说,“你自己都说了,投胎是门技术活。你这技术就不怎么样,跟你下棋的水平有得一拼。”
“哎,您教训得是。可我下棋的水平,也不算太低啊!我……是,赢不了您得了。”周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疼。心说自己摊上的是个什么师公,怎么就把活人往死路上逼呢?
“这棋你还下不下了?”岑秋风指着棋盘,“你现在可还占着点优势呢。”
“下,为什么不下?万一赢了呢?”周贤索性一甩手,拾起棋子来重重一落,“我早就在这儿等着您呢。要是能下赢您,我能吹一辈子。哪怕让四子赢。”
岑秋风微微一笑,转手又落了一子。周贤看了一拍大腿:“哟,扣里做扣,坑里挖坑。这坑里头翻板、转板、梅花版,板子底下不是水银就是尖刀。原来不是我等着您,是您等着我。这可有意思了,有点难。”
“让你为难了?”岑秋风问。
“确实为难了。”周贤点点头。
“你可以悔棋,就好比这次你可以不去。”岑秋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周贤摆了摆手:“悔棋这种事太没品了,我又不是刚开始学棋的小孩子,仗着自己脸嫩撒撒娇,再干不出那种事儿了。这回我也不敢不去,您也不是没见那个架势。您开口一问,有没有谁推荐或自荐,立马站起来十多号人。这都是有抱负,有担当的好青年,不像我似的。这时候我说退出,您说我这帮师兄弟是不是得活撕了我?”
“被你这帮师兄弟埋怨看不起,不是好过送命吗?”岑秋风问。
周贤沉吟了片刻,又跟下一子:“照您这样说,也对,我是应该好好思量一番。要不然您容我两天?”
“我容你一个月,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