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贵眼睛红肿着,抱着已骨瘦如柴的石敬瑭往车辇里放,将锦被盖好后悄声对养父道:”父亲,咱们回家!”这几个字是咬着牙根说得,车架开始缓缓前行。
石敬瑭突然睁开眼睛,精光一闪,石重贵马上俯身轻声问道:”父亲?”只听石敬瑭悄声道:”切不可再骄横了,还没有回到河东呢!贵儿,你可明白!”
石敬瑭此时心里比谁都紧张,装病已月余,每日水米减半,苦药灌肠,将他折磨成奄奄一息之人,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恨恨地默念:”王二十三,逼我太甚!若有一天定让你碎尸万段!”
终于在魏国长公主与太后的苦苦哀求之下,清泰帝才疑心重重地同意,让他这将死之人回乡。
得到这个消息,桑维翰只安排石重贵带人,将石敬瑭极其低调的送回去。自己带领合府上下,在京城大肆采买丧葬用品,对外传出的消息是,驸马估计回不到河东就会命归西天。
石敬瑭如今是如丧家之犬仓皇逃命,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所以再次交代,在这京城之内,有着恶名的侄子加养子石重贵,恐怕他收不住胡来的性子,惹某些人不高兴。
”贵儿呀!为父知道你与那刘家老三,还有卢家龟龄常在一起胡闹,做下一些恶事来,为父并不怪你,人生在世要么名垂千古,要么遗臭万年。谁还能管得后人怎么评说!“这是几个月以来,石敬瑭说的最长的话了,说了两句就喘不上气来!
歇了歇又说道:”就拿那王二十三来说,从小顽劣成性,欺男霸女之事他没少做,还当庭打过明宗朝的宰相。这不,就凭着他厚颜无耻不也坐上了皇位!为父倒是循规蹈距,安分守己,可最终得到了什么?“
车窗外传来一声:”公子,到城门了!”
石敬瑭马上闭嘴,闭眼假寐,石重贵掀帘跳下车,去找守城将军办理通关文书!
当石重贵重新回到车上,车架也缓缓启动,父子俩的耳朵都支楞着,听着外边的动静,唯恐出现什么意外,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出了城门进入了官道,父子俩才长出一口气。
石敬瑭也慢慢恢复了一点精神,命石重贵将枕下的锦盒打开,取出一粒药丸服下,闭目养神半个时辰,觉得自己身体热乎乎的,于是翻了翻身子,石重贵忙扶住道:”父亲,有什么不适吗?”
石敬瑭苦笑着摇摇头道:”贵儿,若不是桑维翰的韬光养晦之策,为父恐怕就不会活着出京城了,日后我们父子可要厚待他啊!”
石重贵对桑维翰从内心来说是有一点儿惧怕的,整个河东僚属官员里,只有桑维翰多次告诫他不可胡来,甚至时不时还训他,所以对桑维翰有些许恨意!
不过随着年龄渐渐增长,他已能分辨出对与错,恨意变成敬意,他马上表示道:”父亲,儿子明白,桑先生乃父亲之张良,范蠡,其忠诚无人可比,儿子自是尊敬有加!”
京洛渐远,河东已隔河而望,自从风陵渡口被昭义军占领,河东之来往京城都西北移百十里,车架要留在河西,在这里只能用羊皮筏子渡河。
当看到黄河之时,石敬瑭心怀大畅,已能自行下车,瘦弱的身子站在黄河岸边显得弱不禁风,但他也是坚定的站着,望着滔滔南下的河水,心中感慨万千,他是有大志向的人,更是一个能忍凡人不能忍之痛的人。
想当年,明宗李嗣源为代州刺史时,曾夸奖他:”性格沉稳寡言,兵法韬略娴熟,有名将李牧,周亚夫之风!”将亲女下嫁于他,引为心腹。
庄宗复唐时甘陵之战,他仅带十余骑横槊深入敌阵,东驰西突,保得庄宗安全立阵,得其夸奖:”将门出将,言不谬尔!”当年风采已不复,二十载只保得命一条,想到此竟是老泪纵横。
石重贵侍立一旁,远望着黄河对岸,一队骑兵从山谷中转出,刘字大旗迎风飘扬,忙说道:”父亲,刘将军来接了,可以过河了!”于是十数只羊皮筏子同时入水,载着石敬瑭一行人划向对岸。
终于回来了,当刘知远扶着石敬瑭下了羊皮筏子,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双膝跪地,满含热泪呼道:”恭喜主公安全回来,我等终于有主心骨了!”
石敬瑭回望黄河道:”知远,此时贺喜还为时尚早,咱们还得继续行韬晦之策,从今往后,石某对外还是重病不出,不但要瞒得过朝廷,也要瞒住河东僚属!”
刘知远起身答道:”属下遵命,知远一定护得主公周全!”
石敬瑭终于从黄河上收回目光,恨意难平道:”王二十三,咱们走着瞧!”
石敬瑭被放虎归山,杨啸并不知晓。他的嵩山少林寺之行也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当他见到黄绮儿,绿珠与二兽三人,安然无恙地住在少林寺对面,少室山钵盂峰顶的二祖庵内时,就放下心来。
见到他们肯定要问为什么来少林寺避祸?二兽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厮嘴太硬,打完了他才说,他是什么国舅家的三公子,我怕给哥哥惹麻烦,就没敢回孙府!“
这时的二兽哪有凶恶之态,完全是个乖宝宝形象,绿珠却气咻咻的骂道:”什么公子?就是个流氓,兽哥哥打得好打的对!“
杨啸一见这俩小孩儿一唱一和,很是有趣,也学着绿珠的样子说:”打得好!打的对!“
这一表态让三人极不适应,脸上的表情又是疑惑又是惊讶,于是杨啸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