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风急,王爷不如进屋里坐。”
清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令人禁不住的寒颤,于成钧面上却微露笑意,颔首道:“子陵,你来了。”
一男子走上前来,同于成钧并肩而立。
这人身量极高,不似于成钧那般健硕,甚而有几分清瘦,但那紧绷结实的双臂,却又彰显着力量。
他一袭黑衣,衣袍一角被风卷起,现出底下同样乌黑的皂靴。
风雨甚急,已将他衣衫打湿了些许,他却似是毫无察觉,凝神看着天地间的万千雨线,原本清隽俊美的脸上,因着鼻梁上斜过的一道疤痕而添上了一抹戾气。他神色冷峻,眸中微有阴郁。
于成钧便指画着外头的雨势,向他言道:“子陵,你看这雨,可恼人么?足将我等挡在这里三日了,耽误了多少行程!若不然,咱们这会儿早已进京了。”
那名唤子陵之人,仰头望天,双臂环抱,微微叹息:“好雨,边关等闲可见不得这等景象。”
于成钧听他竟是感叹这雨景边疆少有,不由一笑:“罢,我却忘了,你就是这么个性子。”
子陵看着那雨,细长的睫毛上沾了些许雨滴,他淡淡言道:“早一时晚一时,又怕些什么。京城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走了。”
于成钧挠了挠头,长叹了一声:“你是个孤家寡人,京里没人想念,没人等你,当然这样说。我可是有老婆儿子在家候着,我急着回去瞧他们哪!”
子陵闻听他这话,面色忽有波澜,看向于成钧:“王爷,这般急着见王妃么?”
于成钧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那是自然,都三年不见了,我想她想的紧,她还替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一眼也还没看过。”说着,他又补了一句:“她想我,一定也想的紧。”
子陵声音漠然:“只怕肃亲王妃,并非是这般想的。”
于成钧怔了一下,旋即一拳捶在了子陵肩上,笑骂道:“你这个光棍汉,除了打仗厮杀晓得什么?别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的!”
子陵挨了这一记,却丝毫不见恼怒,向他拱手:“属下失言,请王爷责罚。”
于成钧朗声一笑:“子陵这是做什么?我早说过,你我是沙场里换命的兄弟,这属下的称谓可莫再抬出来!”
子陵言道:“谢王爷抬举。”
于成钧看他依旧是一番荣辱不惊的淡然神情,点头叹息:“你这性格,倒和我夫人相似。她自小到大也是这副秉性,所以不讨长辈们的喜欢。”
想起陈婉兮在娘家时过的日子,他胸口便一阵阵的发紧,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奔回京,为他的王妃遮风挡雨。
子陵神色微动,却未再言语。
便在此时,西边厢房里忽然传来嘈嘈切切的琵琶乐声。
这乐声激烈昂扬,一时如金戈相撞,一时如万马奔腾,合着眼前的凄风苦雨,令人倍增慷慨悲凉之情。
于成钧与子陵都是边关征战沙场多年的悍将,此景此曲,不觉又想起那戈壁荒滩之上的滚滚尘烟,金戈铁马再到眼前。
曲声阵阵如催,直至一个急转,便如裂帛一般,顿时收住,四下一片寂静,唯有那雨打芭蕉沙沙之音。
二人恍如梦中,半晌于成钧叹息了一声,看了西厢一眼:“琴娘的技艺是越发精妙了,边关三年倒也把她历练了。”
子陵说道:“激昂有余,不知转圜,也是她的一件毛病。”
于成钧睨着他,微带斥责道:“你也不要总是这般鸡蛋里头挑骨头,硬挑人家的毛病。琴娘很好,跟随侍奉你多年,来了边关这样的清苦地方,也没有一句怨言。不是她细微的服侍,你那场伤势断也不能好的这般快。那一次,我险些以为你要死!”话说至此处,他微微停顿,又缓了语气:“如今也不打仗了,回了京城安定下来,你便把人家娶了罢。她年岁不算小了,女子可经不起耽搁。”
子陵那波澜不惊的俊脸,这方有了些许波动,他剑眉微蹙,双臂放了下来,说道:“这是她自作主张,我并未要她如此。我早同她说过,罗家对她有恩,却也并未希图她回报。她若有归宿,随时可离去。”
于成钧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有些来气,提高了嗓门:“罗子陵,人家姑娘一番痴情,你竟这样糟蹋辜负!再者,你今年也二十四五了,回了京城,还指望娶到什么良家女子么?这个岁数,要么便是寡妇,要么便是有什么瑕疵嫁不出去的。还是说,你竟要终身不娶,孤家寡人一辈子?!”
他一气儿说完,又自觉话重了几分,缓了口气:“子陵,我晓得当年的事对你影响甚重,但并非天下女子皆是如此。你眼前见放着一个掏心掏肺待你的,可别错过了,懊悔一辈子。”
罗子陵却面色冷峻,双手紧握成拳,他冷声道:“让王爷费心了,然则在下便是打定了主意,终身不娶。”言罢,他竟不等于成钧发话,一拱手:“在下倒有件事相托王爷。”
于成钧压了气:“讲!”
罗子陵说道:“王爷知道,在下在京中并无固定住所,又是个单身男子,琴娘跟着我,多有不便。故而,我想……”
于成钧不待他说完,没好气打断道:“你是想叫琴娘跟我回府?不成,本王离京三年,乍然回去,带着个青年女子,算怎么回事?她是我的妾,是我的婢?你叫我如何跟我家王妃交代?”
罗子陵双手抱拳,躬身道:“还请王爷成全,卑职委实无法